看着仆多和白玛欢快的背影，霍去病深情望向鄯善黎：“你看他们两个！”
鄯善黎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脸颊堪比刚才天边的红霞，小指被少年紧紧勾着，仿佛怕下一秒她就会跑开。
能回到汉家军这边真好。
卫山打马来报：“将军，浑邪王怎么办？”
霍去病正色：“此地不宜久留！卫山，你带三千人马护送浑邪王和他的家眷连夜赶往京师，给你最快的马，赵破奴——”
赵破奴闻声赶来，霍去病仰首：“你领四千骑兵护送其他降众还有辎重前往内地，不需如卫山那般匆忙，只需缓缓而行，我带领其他汉军断后。”
霍去病告慰众将士：“大家辛苦一下！待降众安全回到大汉，定为不世之功，大家皆有封赏！只是今夜需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跟随霍将军建功立业，才是我们最大的福气！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可不是，霍将军为了打仗，许久都没蹴鞠了！”
“待我们这次功成回去，非得好好踢他一场！”
“不需要回去，要我说就在这茫茫大漠，深谷之中，伊稚斜的眼皮子底下，咱们就可以自己拔去杂草，河西草原岂不是天然的蹴鞠场，哈哈哈哈！”
“说得对！说得对啊！哈哈哈哈！”
“话虽如此，咱们还是先把降军好好押送回去，免生事端！”
星夜漫漫，大军在夜色中开拔，全军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鄯善黎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在匈奴的几年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暗夜中河流闪烁着银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身侧是爱人和朋友，天下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
霍去病虽时刻警醒周遭以防变故，但拉着鄯善黎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二人并肩策马，徐徐而行，万丈星辉洒落，月色将山谷照的发亮，霍家军得胜而归士气大盛，前路都被萤火点亮，好似甘泉宫的那场流萤……
第三日晨曦，星夜兼程的霍家军驻扎在一处山谷，此处山脉连绵，戈壁浩瀚，盆地毗连，谷中草色青青，泉眼淙淙流淌出一道小溪，鄯善黎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水质清澈，味道甘甜。
“大家都累了吧，快来尝尝，这水清冽甘甜得很！”
“好啊好啊！尝尝尝尝！”
正在大家刚想要品尝甘泉之时，遥遥但见数千匹骏马奔腾而来，为首的正是风尘仆仆的卫山，只见他胯下坐骑一侧绑着一个漆黑的坛子，红布封印着坛口，随着兵士们愈来愈近，阵阵酒香扑鼻而来，馋的将士们直流口水。
“霍将军！我回来了！”卫山跳下战马，疾走几步，眼神中全是兴奋之色。
霍去病拍了拍卫山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累坏了吧！一路可顺利？”
“不累不累，一路顺利得很，已经将浑邪王安全送到边关，接下来边关会派人将他们护送上京城，将军放心！”
霍去病搂住卫山的肩膀，像兄弟一般关切道：“何必这么着急呢！看样子你是一直不眠不休，弟兄们也一定累坏了！”
“我是兴奋的，迫不及待得跑回来和将军说说，这次回去，不但受到边关大员的接见，好不威风了一把！还有浑邪王投降的消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听说陛下彻夜难眠激动地都睡不着觉了，连夜派快马给送来了一坛御酒，呶——”
卫山指了指马身上绑好的酒坛：“就是这坛酒，说是陛下亲自赏赐将军的，以嘉奖将军此次河西之战的功绩！”
众将士听闻此言都大嚷起来：“哦吼吼，看来咱们大功得到陛下认可了，御酒都送到前线来了啊，这可是绝无仅有的！”
“恐怕就连飞将军李广也不曾有过这等待遇！还得是咱们霍将军！”
“可不是，啧啧，这御酒就是不一样，隔着坛子都能闻到酒香，还多亏卫山校尉！”
霍去病摇了下头：“哎，不许和李将军相比，李将军力能射虎人称飞将军！我还是个后辈！”
高不识掏出酒壶，顿时感觉马奶酒都不香了：“谁说霍将军不能和他相比，他儿子李敢当年还不是在校场上就输给了咱们的骠骑将军！更别说前次与匈奴的对战中仓皇逃了回来，想来他父亲也没厉害到哪里去！”
“什么什么？还有这么一段呢？校场上李敢就输给咱们霍将军了？快给咱们大家讲讲！”
“对对！快讲讲！”众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这也勾起鄯善黎那些渺远的回忆，那时正年少，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一切别离与伤感都还未发生，如今却已经征人塞上，草木青黄几度春秋……
“那可不是，当时黎姑娘也在，他们还是为了抢黎姑娘的荷包呢，当年我初来京城……”高不识看着竖起耳朵的一众将士，兴致大涨，刚坦开胸膛想要大讲当年霍去病的光辉战绩以及自己与霍将军如何早年便相识，却被霍去病呵斥一声，
“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必再提！”
众将士斜了斜眼，都不敢再说，只高不识身边人小声探问：“最后谁赢了？是咱们霍将军吧？！”
高不识难掩自豪神色，悄声道：“那还用说！”
“我就知道如此，原来咱们将军和祭天金人渊源这么深呢！难怪他们好像久别重逢的样子那么激动，霍将军那么深情……”
霍去病看高不识还在那儿和人蛐蛐，不禁咳嗽两声：“嗯哼！”
“别说了别说了，回头霍将军不在时，我再给你们好好讲讲！”
“高不识！你是不是找打！”霍去病佯装愠怒，卫山赶忙过来打圆场：“将军，今儿是个好日子，何必为小事动怒，快快尝尝陛下赏赐的御酒，也给咱们哥几个好好尝尝！”
说着卫山解开绳子，搬下来这坛御酒。
霍去病看着大家殷切的眼神，还有他们咂嘴的样子却犯了难：“我此次河西之战，斩折兰王、卢胡王，水淹休屠，受降浑邪王，都是众位将士与我浴血拼杀共同进退的结果，非我一人之功劳，我怎么能独享美酒呢！”
卫山笑道：“将军有此话我等就很感念了，这酒坛很小，也不够这上千将士们分享，将军就独自享用了吧，我们在一旁看着也高兴！”
高不识拍拍自己的马奶酒壶：“对，将军，我有马奶酒呢!你喝便是替我们也都喝了，陛下赏赐的御酒，喝的就是个高兴！喝的就是荣耀！”
巫女白玛也上前劝慰：“霍去病，你快喝吧，大家都高兴呢！”
“对啊，霍哥哥，你就自己喝吧！”霞乌兰调皮地奔过来帮腔。
鄯善黎忽然拨开众人，来到霍去病跟前，面色犹疑：“去病，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霍去病眉头紧锁，眼眸却一亮：“是关于御酒么，你说！”
“去病，如高校尉所说，陛下赏赐的御酒，喝的就是个高兴！喝的就是荣耀！那么我们何不将御酒倒在刚才的泉眼处，这样泉水与酒水相融合，大家既可以解渴又可以品到御酒滋味，还能共享此荣耀，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主意好啊！”卫山双眼放光：“我正好渴了！”
霍去病也舒展眉头：“好，就按黎姑娘说得来，大家共饮御酒，一同欢畅！”
霞乌兰调皮道：“那这泉不就是‘酒泉’了？”
“哈哈哈哈，好个酒泉，待我大胜回朝，就请陛下赐名此地为‘酒泉’，以铭记我们今日之畅快！”霍去病精神大震，揭开红色布幔，打开酒塞，清冽的滋味沁人心脾，溢满整个山谷。
霍去病扬眉笑道：“众位将士们泉边准备！咱们共享御酒！”
随着话音落地，汩汩的酒水倾倒在清澈的泉水之中，众将士以手捧起开怀畅饮。
“好酒！好酒！哈哈哈哈！”
“畅快！太畅快了！平生还是第一次喝这‘酒泉’！”
“爽，太爽了跟着霍将军就是有数不清的惊喜！”
将士们喝酒的喝酒，打闹嬉戏互相以酒水相泼洒，喷溅起来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派热闹景象，飞溅的水雾在山谷中朦胧起一道道彩虹，将士们一身的疲倦和一路风尘都在这一刻被消解得无影无踪。
霍去病看着兴高采烈的将士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捧起酒泉递到鄯善黎的面前：“我聪慧的小野兔，要不是你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这是我敬你的——可不许推辞！”
鄯善黎羞涩地低头，脸颊碰在霍去病的手边，啜饮一口酒泉，入口绵柔又甘甜，好似一瞬间涤荡了所有的尘垢，神清气爽起来：“好酒泉，好酒泉，你也尝尝！”
霍去病直接将刚刚喂给鄯善黎的这捧酒泉放在下巴上，一饮而尽。
看着霍去病坚毅侧脸的鄯善黎更加娇羞起来，他竟喝自己喝过的酒泉……
只听霍去病仰头感叹：“好酒！好酒！这是我从军以来喝过的最好的酒了。蒙众将士不弃，又有故人相伴，此生足矣！”
高不识不知何时跑来，朝着鄯善黎笑道：“可不是黎姑娘，霍将军主要说的是有故人相伴！你可不知道，陛下曾经欲为霍将军赐婚，将军一心等你，他竟敢抗旨，对陛下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意思就是灭了匈奴才能找回你，才能成家！”
这番话说的鄯善黎心尖小鹿乱撞，脸蛋好似红苹果一般。
“就你多嘴！”霍去病扬手一泼，无数滴酒泉朝着高不识喷洒开来……
整个山谷盈满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