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低语不再是背景噪音,它们凝聚成冰冷的针,试图刺穿我的耳膜,钻入我的颅骨。墙壁上蠕动的黑色物质像是有生命般,随着我的脚步而起伏,时而凝聚成痛苦的人脸,时而拉伸成诱惑的手臂形状。
我紧守心神,将意识沉入掌心的烙印。那股深沉的冰冷感扩散开来,如同一层无形的护盾,将最直接的精神攻击隔绝在外。但那股疯狂的意念依旧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试图寻找缝隙。
脚下的地面变得粘稠,仿佛覆盖着一层无形的淤泥。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们的眼睛似乎都在跟着我移动,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是共振器的能量残留?还是别的什么?
走廊尽头的双开气密门半掩着,门板上布满了巨大的凹痕和撕裂口,像是被什么巨物从内部撞击过。门缝里透出更加刺眼的、不断闪烁的幽蓝光芒,伴随着一种高频的、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尖啸声。
那就是核心实验室。
越靠近,我右手的烙印反应就越强烈。不再是警告,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感,仿佛里面的东西在呼唤它,又或是它与里面的东西正在产生某种危险的谐震。
我侧身从门缝挤了进去。
实验室内的景象让我瞬间窒息。
这里比外面更加扭曲、更加疯狂。空间本身似乎都在波动、折叠。仪器台被无形的力量拧成麻花,抛掷得到处都是。墙壁、地板、天花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血管网络般的物质,它们搏动着,发出暗沉的光泽,将所有东西连接在一起。
实验室中央,那个环形共振器已经完全变形。它不再是冰冷的机械,而像是由某种活着的、暗蓝色水晶构成的怪异生物,不断生长、扭曲、尖啸。它的核心是一个剧烈波动的能量漩涡,无数痛苦的、扭曲的面孔在其中闪现又湮灭,那就是尖啸声和低语的源头!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共振器的前方,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他的身体被无数搏动的黑色“血管”刺穿,与整个实验室的黑色网络连接在一起。他的头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仰着,双手高举,仿佛在膜拜那疯狂的能量源。
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他还活着?
似乎是感应到我的进入,那个身影猛地一颤,然后,他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表情,皮肤半透明,皮下的血管全部变成了幽蓝色,眼睛里只剩下两个疯狂旋转的能量漩涡。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我意识的、混合了无数杂音的疯狂意念:
“来了!来了!完美的频率!最后的碎片!加入我们!成为永恒回响的一部分!”
他\/它认出了我烙印的特殊性!共振器想要吞噬我,来完成它某种可怕的“完整”!
实验室里所有的黑色血管网络瞬间暴动!如同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朝我激射而来!地面上的黑色物质也沸腾起来,试图缠绕我的双脚!
我猛地向侧方扑倒,狼狈地躲开第一波攻击。黑色的血管抽打在金属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腐蚀的痕迹。
不能硬拼!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一个翻倒的实验台后面,心脏狂跳。必须接近到三米范围内!但整个实验室都在共振器和那个被控制的博士的掌控下!
“抗拒是徒劳的!你的挣扎只会让终曲更美妙!” 疯狂的意念再次冲击我的大脑。
我尝试集中精神,通过烙印去感知这个混乱空间的“脉络”。灰海的景象再次浮现,但这里更加狂暴,现实薄膜薄得像一层肥皂泡,随时都会彻底破裂。
然后,我“看”到了——在无数狂暴的能量流中,有几条相对稳定的“路径”。那是现实结构尚未被完全扭曲的区域,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其中一条,蜿蜒地通向共振器的侧后方!
没有时间犹豫!
我猛地从实验台后跃出,沿着那条感知中的“安全路径”疯狂奔跑!
黑色的血管和粘稠的物质在我身边疯狂舞动、扑击,但总是差之毫厘,击打在我刚刚离开的位置上。那个被控制的博士发出愤怒的尖啸,整个实验室的波动更加剧烈!
十米!五米!
我已经能感受到共振器能量漩涡那灼热又冰冷的、矛盾可怕的吸力!
三米!
就是现在!
我掏出那枚沉重的“熵减炸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共振器的基座猛地扔去!
黑色十二面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就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一条格外粗壮的、搏动着的黑色血管猛地从地下窜出,如同精准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炸弹上!
“啪!”
一声脆响,熵减炸弹被猛地抽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弹了几下,滚落在一个仪器废墟的角落里,被黑色的物质迅速覆盖、淹没!
不!!!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愚蠢!渺小!仪式继续!” 疯狂的意念带着胜利的嘲弄。
更多的黑色血管朝我扑来,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脚下的地面变得如同流沙,将我向下拖拽!
绝望笼罩了我。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右手的烙印,仿佛被共振器的能量和我的绝望彻底激活,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了!
不再是吸收,不再是感知。
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君临般的……
“静止!”
一个单一的、不容置疑的意念,仿佛来自九幽之下,通过我的烙印,轰然降临在这片空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扑向我的黑色血管僵直在半空。蠕动的地面停止了流动。共振器核心的尖啸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中断。连那疯狂旋转的能量漩涡,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那个被控制的博士,脸上的疯狂凝固,旋转的能量眼瞳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股力量……远超之前吸收科学家时的表现!这是……烙印另一端那个“饥饿”本体的力量?它被这里浓郁的能量和崩溃的空间强烈吸引,主动投射了力量过来?
但这静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代价是,我右手的烙印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黑色的纹路疯狂凸起蠕动,仿佛要破开我的手掌钻出来!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饥饿感从中涌出,不再是针对房间里的能量,而是……针对我!针对我的灵魂!
它在索取报酬!为这次干预索取报酬!
静止效果消失,黑色的血管再次扑来!但速度慢了一丝,出现了一丝混乱!
就是这一丝间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扑向前方,不是逃跑,而是扑向那个被覆盖的仪器废墟!我的双手疯狂地扒开那些粘稠冰冷的黑色物质,不顾它们对皮肤的灼烧感!
找到了!
我再次抓起那枚冰冷的熵减炸弹!
这一次,我没有扔,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近在咫尺的共振器基座,狠狠地——按了下去!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朵,而是源于空间本身的、低沉的嗡鸣响起。
黑色十二面体表面亮起无数细密的、纯白色的几何纹路。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