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高大公子在嫖妓时,失手打死了那名妓女,还不愿赔钱。
这事儿最终闹到了监镇衙门,高大公子害怕担罪,竟将罪名推到了大郎头上。
“我和大郎既是同村,见不得他受这冤屈,这才来通风报信的。”郑云说道。
余二娘满心感激:“好孩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郑云一脸难过:“那何监镇向来黑白不分只认银票,高家家大业大,大郎这回只怕是……哎,我们穷人家的命真是苦啊,大郎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种事!”
三人边说边赶路,走到半程后,两个孩子都气喘吁吁的,反倒是余二娘脸不红气不喘的,脚下还颇有余劲。
终于在天快要亮时,赶到了监镇衙门。
说是衙门其实就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前堂审人,后院关人,办公的地方则设在两侧厢房。
郑云把他们送到以后,就回了高家,他今日还得上工。
余二娘带着小五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天大亮时,衙门才打开大门,余二娘当即向门子说明来意:“见过差爷,听说我家大郎昨夜被抓,我们今日特意过来问问,不知道我儿子所犯何事,我们可否进去探视?”
那门子早上来点卯,已经知道后院新关了个犯人。
他一看到跟前的这个农妇,和她身后的那个小子,就猜到了他们所为何来。
看这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土布,虽说还算整洁干净,但也猜得出绝不是富余人家,他暗暗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回去吧,沾了人命的案子,我们监镇衙门管不着,大人来了以后就得将人移送去监县衙门,不能放你们进去。”
余二娘与小五相视一眼。
顿了一顿,余二娘从腰带里摸出二两银子,塞给门子,说道:“求求差爷行个方便,我听说事情发生在夜里,这案子应该还没判吧?”
那门子掂了掂银两,闷声道:“是还没判,但人是当场拿住的,四下又有许多人证,判与没判还不是一样?”
余二娘又道:“烦请差爷帮我们带句话给监镇大人,我听人说过,我儿子是良籍,死的是个奴籍,按城律,可与其主协商赔钱偿命,我想请监镇大人通融通融,看能不能找那青楼的掌柜商量一句,好歹给我们个机会!”
这门子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在衙门任职多年,见过不少从乡下来的农妇,来了衙门后多半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眼前这妇人,不但丝毫没有耍赖撒泼的意思,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倒像是见过些世面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你们就先在门口等着,等监镇大人来了,我自会与他禀明。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上回也是花满楼的妓子出了事,掌柜可是要了一百两银子,你们拿得出来吗?”
余二娘“伤心”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们家贫,一百两一时是拿不出来的,但我丈夫曾在县巡防营当过差,他虽已经死了,但还有不少旧相识留在营中,我可以去求求他们。”
这话倒是真的,力争当年被县里征役,足足打了十年仗才回来,回来后就入了县防巡营,虽然只是个百夫长,但谁还没几个旧友呢!
那门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那县城巡防营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能和监县衙门分庭抗礼之处!
这农妇如果认得巡防营里的人,那这事可就不简单了。
他又静静望了一眼面前这对母子的神色,看他们神情焦急,并不似作伪之色,心中暗暗想到:“这事可马虎不得,我得如实上报与李文书!”
遂即说道:“行,等大人到了,我自会与他言明。”
余二娘拱了拱手,“多谢差爷!”
这虎牙镇的监镇姓何名铭,祖上经营几代,小有富余,十年前花两千两银子捐了个监镇的官职,执政以来贪得无厌、昏庸碌碌。
衙门里的事务,大多都是他的幕僚代为处理,这位幕僚姓李名俊,在衙门里任文书一职。
何铭夜夜流连宴席,家中又有六房美妾,需时常“耕耘”,情场得意,难免有些拖累身体,所以才三十几岁的年纪,便日渐精神不济。
当天,他又如往常一般,睡饱了觉才到衙门里走个过场。
刚坐下,便听李俊向他汇报了昨夜花满楼里发生的案子。
何监镇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人证物证可都在?”
李俊答道:“当场有许多妓子和客人都愿意为证。”
何监镇点点头,“那就写份文书,让他认罪,再移交县里。”
李俊突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只怕有些棘手……”
何监镇有些奇怪地看了李俊一眼,问道:“怎么?难道这事还有隐情?”
李俊答道:“我调了卷案,这力大郎是杏花村人,他父亲十几年前参军回来,在县里的巡防营任过职。今天早上,这力大郎的家人来了,说是可以支付偿金,想私下了结此事。”
何监镇点点头,“哦,那你派人去问一问齐掌柜便是。”
这李俊道:“已经问了,还是老规矩,一百两银子了结。”
何监镇皱了皱眉:“那还有什么棘手的,向那家人说清楚不就是了?有钱给钱,没钱就滚!”
李俊道:“是这样,那力家只是农户,他们要凑够这笔钱,就得四下走动,我只怕这事儿最后会惊动县巡防营……”
何监镇“嘶”了一声,一时沉默不语,手指头不停地敲击着桌面,考虑了一会儿后,问李俊道:“那依你之见呢?”
李俊答道:“听昨夜拿人的兄弟说,其实失手打死妓子的,是高家那个混不吝,这事本来也不是力大郎所为。他家人今后要是知道了,恐会纠缠此事。”
何监镇冷冷一笑,“当年被征役的人丁,打完战后回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人后来大半都去了县巡防营,巡防营管得过来吗?……你听我的,就跟那家人说,今天之内能凑出一百二十两银子,我就放人,凑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了!”
李俊点点头,“好,我这便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