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门才打开,鲁剩探出头来。
一见到大郎,鲁剩脸上闪过一份惊讶,“你是婶子家的?”
大郎点点头:“是我,我叫力大郎,是她大儿子。”说完,他从背篓里取出那只大母鸡,“这是我阿娘让我拿来的。”
鲁剩有些惊慌:“哎哟,不用不用!我那是谢礼……哎哎哎哎……”
大郎笑着直接把鸡往门里一塞,没给鲁剩继续推脱的机会。随后递出手里的小布袋,“我阿娘说这里头的药草能治冻疮。”
鲁剩一阵挠头,“你看这事闹的……”这才接过布袋,“你家这母鸡都快赶上小猪仔儿了,吃什么长大的?”
大郎一笑:“我家的牲口喂的都很壮实。”
鲁剩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那你怎么这么瘦……你叫大郎,小五叫小五,哈哈!你们家取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呵呵。”大郎还是头一回听到一个姑娘笑得如此爽朗,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叫鲁剩,是哪个‘剩’?是胜利的胜,还是圣人的圣?”
“剩饭剩菜的剩。”
“哈?”
鲁剩瞪起大眼,有些不悦地问:“怎么,瞧不起我这名字啊?是我阿爹说名字越贱人越好养活,反正我本来就是吃剩饭剩菜长大的,叫这名字不是很合适吗?”
大郎心里没来由的一酸,忙道:“……合适的,好听!”
“行了,我菜都快凉了……你帮我跟婶子道声谢啊。”说完就要将门合上。
大郎突然一抬头,“哎!你……”
“还有事?”鲁剩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大郎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从鲁剩那儿回来后,大郎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回到店里时,只有小五一人守店,忙活了一阵,小五望了望天色,说道:“大哥,收拾东西吧,不会再有客人了。”
声音甫落,小四正好驾着车停在店门口,“还没好吗?快着点!”
那头,余二娘正愁着年夜饭无人帮手,哪知吃过午饭不久,就听到一阵车声,原来是小四把两个女儿送回来了,不禁一阵欣喜。
大家忙忙碌碌,一直忙到傍晚,一家人和和融融地吃了顿团年饭。
吃完饭,开始守岁。
全家人围坐到火塘边。
王慈忙了一日,有些累了,靠着墙打起了盹。
三妹和春儿自顾自地聊个不停。
小四、小五则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几个小的在边上翻花绳,小十安静地坐在余二娘怀中,嘴里唆着一块麦芽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堆。
火塘边上放着些花生、果干和栗子。
过了一会儿,大郎抓起一把栗子丢进火堆里,开始翻烤。
余二娘看着大郎的脸色,觉察得他好像是有心事。可儿子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她也不便过问,便只能装作没看出来。
过了一会儿,栗子烤熟了,满屋都是香气。
小八缠着要吃,大郎取出栗子,趁热给他剥了一个。
小八咬了一口,却道:“好烫,好烫!”
大郎连忙给他递水。
小八这一喊,倒是把王慈给吵醒了。
他抬起眼来,茫然地望了望四下,又迷迷糊糊地靠了回去。
余二娘想起还有一件正事没做,便抱着小十进了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大布口袋。
回到屋里,她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两银子的压岁钱,几个大的是碎银,几个小的是一贯铜板,这些铜板还是她让小五提前准备好的。
小四一脸嫌弃:“娘,我们什么都不缺,好端端的给我们钱做什么?”
一抬头,见小十脖子上挂着的那一贯钱把她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逗得他一时失笑。
余二娘道:“压岁钱嘛!讨个彩头,今天都放到枕头底下啊。”
小四摇了摇头。
春儿轻轻肘了一下三妹,“我以前收到的压岁钱最多只有三文,婶子出手就是一两银子,这也太大方了。”
三妹微微一笑:“给你你就收着。”
春儿点了点头。
只有小五知道,原先余二娘打算好的可是每人十两银子,是他好说歹说才降成一两银子的。
家里如今是有钱了,可是能适应这一点的,好像也只有他和余二娘而已。
小五正兀自偷笑,小六凑了过来,把手里的那一贯铜板递给他,问道:“五哥,我能把这钱换成银两吗?”
“行啊。”
小六解释道:“先前你让我浇水,我挣了二十文钱,已经够花了。这一两银子我想存起来!”
“好啊!存起来好!”小五爽快地从腰带里摸出一两碎银子,换走了妹妹手中的一吊钱。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直闹到深夜,最后王慈实在守不住了,头一个回房休息。
然后几个小的也开始打盹。
余二娘最后回房,她坐到床上时,子时已过,正要进入福地修炼,忽然听到一阵犬吠,然后是一阵拍门声。
她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夜半三更拍人家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更奇怪的是,在这阵拍门声响起之前,她竟然没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以她此时的耳力,要么是对方修为极高,要么……对方就是个鬼!
余二娘穿好鞋,披上外衣,打着灯笼凑到前院。
家门一开,果然来了一位极厉害的修士。
也怪不得她听不到半点走路的动静——来的竟是聪不明。
余二娘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身后还背着一大件东西,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热气腾腾的,一定是跑了很远的路。
他身后的那件东西罩着青布,用麻绳绑得紧紧的。余二娘能感觉得到,那东西一定很沉。
聪不明此时松了口气,呼出一片白雾。
他将背上的东西放下,主动松开捆绑它的麻绳,揭开布,将里头的东西展示在灯笼光下。
余二娘一看,竟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眉眼鼻子都雕得十分精细。
莫名其妙的,余二娘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尊石像。
“这是我师兄。”聪不明说道。
余二娘皱起眉头看着他:“聪修士夜半前来,就是为了……送你师兄雕的石像?
她心下一阵嫌弃,思忖道:“这人可真是没头没尾。大过年的,半夜敲开我家大门,就为了送这么一个破东西?……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