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缓缓低下了头,这才说道:“我阿娘明天上门来提亲,你看什么时辰好?
鲁剩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顿了一会儿,说道:“我还要出摊……要不午后过来,正好我置办一桌饭菜,大家就在我这儿吃顿中饭!”
大郎摇头道:“我阿娘说了,你这儿地方小,明日过完礼,直接到新宅吃饭。”
鲁剩想了想,点点头,“那也行,全凭你们安排。”
大郎又问:“你明日还是寅时就要出门?”
鲁剩答道:“你若想来帮忙,天亮后到东街集市寻我。”
大郎应了一声:“好!”
两人静了一会儿。
鲁剩又问:“你才从书院回来?”
大郎点点头,“嗯,刚到,一共十日休沐。”
鲁剩说道:“那你们还没吃饭吧?”
大郎朝她屋里瞧了一眼,只见灯火昏暗,摇了摇头,“不了,于礼不合。”
鲁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快些回去,别让其他人等久了。”
大郎一时失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一顿,抬头望着她的脸庞,“对了,四月时,我参加了镇考。”
鲁剩眉毛一挑,“结果呢?”
大郎翘起嘴角,“在下现在可是廪生了!”
鲁剩故意取笑道:“可不得了了,以后见你的面,是不是还得给你磕头啊?”
大郎架不住她的胡闹,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你早些休息!”随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次日一早,余二娘上山打了两头野猪,还打了好些野味。
她不在家时,小五已经先把其他人拉到了新宅。
等到余二娘将猎物扛回家中,他才专门过来接她。
两头野猪足足有五六百斤,余二娘担心驴车拉不动,就没坐车,只是快步走着,跟在驴车后头。
到了中午,大郎回到新宅,告诉大家鲁剩已经准备妥当,一行人这才带着订礼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鲁家。
小五今日请来的媒人是镇上有名的媒婆,大家都唤她纪大娘,听说只要是她保的媒,多半夫妇和睦、家庭美满,不过,所需的媒礼也不少。
她也随着他们一同去了鲁剩家里。
鲁剩家中如今只她一人,也没个长辈坐镇,所以婚事便由她自己做主了。
此时她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听到敲门声后,立即把院门打开,搬出条凳,请大家坐下,给各人都泡了碗芝麻茶。
大家寒暄了一阵后,纪大娘正式代表力家向鲁剩提亲。
彼此交换完庚帖,纪大娘拿出聘礼单,由于鲁剩不识字,纪大娘便当着大家的面将聘礼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白银一百两,绢布六匹,金钗一对,金镯一对,茶饼六块,酒六坛,猪两头,母鸡四只。”
随后,纪大娘拿出一个红布包来,里头封着二十两银子,交给了鲁剩,说道:“这是定亲的礼钱,鲁姑娘请收好,余下的东西将在婚前择吉日送来。”
鲁剩满脸羞红地接过礼金,放进了自己怀中。
农户之家的定亲,本没那么多讲究,她收了礼金,收下余家送来的两头猪和四只母鸡,这定亲礼也就算是成了。
大郎满心欢喜地凑到鲁剩身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把银梳,递给了鲁剩,“这是我用抄书挣的钱和以前的积蓄买的,是我单独的聘礼。”
“你倒有心了!”鲁剩扬起嘴角,也将梳子放进怀里。
礼既已成,余二娘站起身来,高兴地招呼大家去新宅吃饭。
那位纪大娘这些年主持过不少订亲结亲的场面,本以为鲁家寒酸,又是个女屠夫,夫家必定看她不起,没想到拿到聘礼单一看,上头的物件都快要赶上许多大户人家了。
又随着力家人去了新宅,见所处地段十分繁华,内中的装潢虽算不上气派奢华,却胜在耐用齐全。
上了饭桌,见桌上鱼肉俱全,主家说话和气,兄妹之间和睦至极,心中更是一片讶然,想着这么好的一户人家,怎么偏偏娶了个女屠户呢?
此时再仔细打量鲁剩,只见她模样俊俏,说话待人毫不怯场,可言行举止间,却有一股子难以摆脱的市井之气,若是放在男儿身上,可赞一句“洒脱”,女儿家嘛,总归有些不妥。
想了许久,只能暗暗叹道:“缘分一事真是妙不可言。
吃完饭,送走媒人,余二娘把鲁剩悄悄引到一旁,说道:“你到现在还没去过杏花村吧?”
鲁剩脸红地摇了摇头。
余二娘笑道:“不如待会随我们去一趟?”
鲁剩皱眉:“……改天吧,今日送来的猪还要整治呢。”
余二娘想了想,“也是……那就让大郎留下来帮你。明日收摊了,你随他一道过来,再怎么说,婆家的门也是该认一认的。”
鲁剩害羞地应了声“好”。
余二娘牵起她的手,用力拍了两下:“我瞧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有缘,没想到还真成了一家人!”
鲁剩也欢喜地笑了笑。
次日,余二娘忙活了一早上,中午和小六一起整治了一桌还算像样的饭菜。
总算听到驴车响动,她带着小六、小十和王慈一道走到院门边,果然看到大郎驾着车,带着鲁剩来了。
车子停稳,大郎扶鲁剩下车,她还带来了一只猪腿。
余二娘笑嘻嘻地把她引入前院,鲁剩一抬眼,只瞧见满院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院门左右两边分别栽着一株芭蕉和一株枇杷,右手边有一口水井,井边有一块空地,边上有四根晾衣杆,杆上搭着不少刚洗的衣服。
再过去是两畦青菜,然后是各色各样的花草,还有一棵她从没见过的果树,树上结的果子如樱桃一般大小,树下种着一大片艾草,左手边的院角处种着一棵柿子树。
大郎看到鲁剩正在打量那些花草,顺手摘了一朵粉色牡丹,插到了鲁剩的发髻间。
“你家的花可真多。”鲁剩说道。
大郎微笑。
大家一起进入正堂,余二娘为她沏了一杯茶水,她喝了一口,品出是修士们常喝的灵草茶,且茶汤的滋味十分甘甜,似乎加了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