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内,油灯摇曳的光芒将老者的身影拉长,投在粗糙的墙壁上,仿佛一个古老的剪影。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岁月的重量,缓缓流淌开来,驱散了二人的沉默对视。
“孩子,我知道你心存戒备,这很好,在这世道,活着的人谁不是如此。”老者摩挲着木杖顶端的黑色石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棚顶,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缄默议会告诉世人的历史,是谎言堆积的坟墓。他们自称是旧时代的继承者,秩序的维护者……呵。”老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充满了对现实的嘲弄。
“真正的历史,始于灾难降临之后。那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更为残酷的开端。世界开始沦陷,规则逐渐崩坏,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等死。
有一群人,他们是旧时代的科学家、研究学者、工程师……还有怀着无比坚定信念的普通人。他们明知‘知识即诅咒’,却依旧前赴后继,如同扑火的飞蛾,用生命作为燃料,试图在疯狂的深渊中,为人类窃取一线生机。”
“他们失败了无数次,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在求知中异化、崩溃,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但最终他们做到了,在这个世界规则的残骸深处,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基础物质’。这种组织本身并不具备力量,但它却像是一面完美的‘镜子’,或者说它是一个合格的‘空白容器’。”
老者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当时,残存的人类心中最强烈的共同意念,是‘希望’,是对‘稳定’与‘秩序’的渴望,是对活下去的‘信仰’。不知是巧合,还是达成了对宇宙法则的具现,这份由亿万绝望灵魂凝聚而成的信仰力量,与那‘基础物质’产生了共鸣。它开始吸收、承载、转化这份力量。最终,一块蕴含着‘稳定’、‘秩序’、‘希望’本源力量的结晶诞生了,那就是最初的‘源初之石’。”
“它成为了黑暗中的灯塔,绝望里的微光。依靠它散发出的稳定力场,第一批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得以建立,研究得以继续。它象征着那个时代人类最崇高的意志。”
老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苦楚。
“然而,人性的阴暗也就此放大。当时逐渐形成的统治集团,也就是缄默议会的前身,他们看到了源初之石蕴含的无限可能。他们打着‘集中资源,拯救世界’的旗号,凭借武力与权术,从那些创造者手中夺走了源初之石。”
“起初,他们确实利用源初之石研发出了许多技术,包括对抗异化的手段,稳固了他们的统治。鸦巢的雏形,便是在那时建立。但是源初之石并非死物。它源自于‘希望’与‘信仰’,它与持有者的内心可以共鸣。”
老者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能刺穿人心。
“议会高层那些人的内心,早已被权力和欲望填满。他们想的可不是拯救众生,而是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永固地位,甚至他们想要成为新世界的神。他们充满阴暗的私欲,与源初之石内蕴含的‘希望’与‘秩序’本源,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源初之石渐渐不再回应他们,不再为他们提供那种源自于众生信仰的力量。它开始变得‘沉寂’,虽然依旧保有稳定现实的特性,但已不复最初的光辉。”
“更多的有识之士察觉了这一点,他们悲愤,他们不甘。于是,人群中的勇士站了出来,他们冒着必死的风险,潜入了被议会严密看守的实验室,历经千辛万苦,将这块源初之石,从那些权谋者手中夺了回来。虽然源初之石不再响应议会,但依旧是那些人类希望的象征!”
老者的语气带上了激昂,仿佛回到了那个热血与牺牲的年代。
“议会震怒!他们无法容忍象征意义和实际力量的双重丢失,一场惨烈的追逐战爆发了。最终决战就是在这里,在这第七扇区的前身,那座名为‘希望灯塔’的巨型科研基地内部爆发了。”
“我们这些自称‘遗民’的人,就是当初那些勇士的后裔,还有后来在议会高压统治下活不下去,慕名前来投奔,认同我们伟大理念的同胞。”老者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窝棚外影影绰绰的人群,“我们中间自然也有过背叛者,或者间谍,但我们有自己的方式进行甄别。鲜血教会了我们如何在这夹缝中生存,并牢牢守护着这个秘密和我们的共同使命。”
“议会在多次强攻无法夺回源初之石后,他们下达了最恶毒的指令。”老者的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既然他们得不到,那就彻底毁掉一切!他们动用了一件我们至今仍然无法理解的禁忌武器,经过我们的多年研究,这可能是某种终极的亵渎仪式,而这个仪式的目标直指当时源初之石所在的科研基地。”
“那场灾难远超最初的浩劫。规则在这里彻底崩坏,空间规则的本身被彻底撕裂,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模糊不清。‘希望灯塔’化作了如今的‘第七扇区’,变成了一个不断流淌着脓血的伤口,深深的刻在这个世界躯体之上。而源初之石,它在最后的爆炸中,与这片疯狂之地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应该是它使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了重要的核心区域,使其没有完全湮灭。”
“自那以后,源初之石虽然没有真正消失,但它变得让人难以触及。它会周期性地显现,周围通常伴随着强大的守护者,一个由这片区域疯狂规则凝聚而成的守护者,我们将其称之为‘时痕守护者’。议会和我们,都曾多次尝试击败守护者,夺取源初之石。我们和议会都成功过很多次,但每一次击败守护者,我们或议会的人员在触碰到它之前,它都会再次凭空消失,过一段时间,又随着新的‘时痕守护者’在第七扇区的某个角落重新出现。”
“我们与议会的争斗,因这永恒的拉锯而不曾停止。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守护这片残留之地,等待一个可以真正得到源初之石认可,能打破这个循环的人出现。”
老者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川脸上,那眼神中带着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期盼。
“直到不久前。我们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知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有人,击败守护者后,接近了源初之石,他似乎得到了源初之石的主动回应,并带着它离开了第七扇区!”
老者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疯狂地寻找,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这位‘基石使者’。直到,我们感应到那熟悉的稳定气息再次出现在第七扇区,直到我们接触到你。孩子,直到我们再三确认,源初之石就在你的身上,它选择了你。”
老者的话语落下,窝棚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通过老者的讲述,一段沉重的历史浮现在沈川眼前,不惧牺牲的伟大先辈,在这个充满扭曲的世界,背负着跨越时空的使命。
一种伟大的精神触动,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冲击着沈川一直紧绷着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