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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省亲\/锦车入襄阳
晋阳的春日渐渐炽热,宫苑内的海棠凋谢,换上了郁郁葱葱的绿意。这一日,李存勖下朝回到承香殿,见慕容芷正对着一幅襄阳风貌图出神,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澹澹的、不易察觉的乡愁。
他心中了然,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温声道:“可是想家了?”
慕容芷微微一惊,随即放松下来,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鼻音:“离家许久,不知姐姐、姐夫,还有承嗣那孩子,如今可都安好。”
李存勖将她身子转过来,看着她清澈眼眸中那抹思念,心中怜意大起。他执起她的手,朗声笑道:“这有何难!待本王安排好北边针对契丹的几处边防换防事宜,便陪你回襄阳省亲!也让岳丈(指李炎,虽非生父,但依礼可称)和姐姐看看,我将他们的芷儿照顾得如何!”
慕容芷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繁星落入了秋水:“真的?殿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李存勖看着她欣喜的模样,自己也心情大好,“本王还要备上厚礼,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去,让山南的父老都看看,我晋王的王妃,是何等的尊荣!”
接下来的日子,李存勖果然加快了边防部署,调兵遣将,加固关隘,以应对契丹可能的骚扰,确保自己离京期间北疆无虞。同时,内府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省亲的仪仗与礼品,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北地珍玩、良马弓刀……琳琅满目,装载了数十辆大车,极尽王室气派。
慕容芷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喜悦,连日来眉眼都带着盈盈笑意,亲自挑选着带给姐姐、姐夫和小外甥的礼物,那份归家的迫切,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二、 故土重逢,温情脉脉
选定吉日,庞大的省亲队伍自晋阳出发,旌旗仪仗,煊赫百里。李存勖与慕容芷同乘一驾装饰华丽的金根车,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南而行。
消息早已快马传至襄阳。这一日,襄阳城内外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文武官员皆出城相迎。李炎与慕容嫣携幼子李承嗣,立于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当那熟悉的、却更加雄伟的襄阳城墙映入眼帘时,慕容芷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激动地望着窗外。车驾缓缓停下,李存勖率先下车,然后亲自回身,向车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盛装华服的慕容芷步下马车。
“姐姐!姐夫!”慕容芷一眼便看到了亲人,也顾不得维持王妃的雍容仪态,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步上前。
“芷儿!”慕容嫣早已是泪流满面,迎上来紧紧抱住妹妹,上下打量着,见她气色红润,眉宇间虽有成熟风韵,但眼神清亮,显然过得极好,这才稍稍放心,泪水却流得更凶,“好,好,回来就好!”
李承嗣已经长高了不少,躲在父亲身后,好奇又怯生生地看着这位印象有些模煳、却异常美丽的小姨。
慕容芷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鲁班锁,柔声道:“承嗣,还认得小姨吗?这是小姨给你带的玩具。”
李承嗣看着那新奇玩具,又看看慕容芷温柔的笑容,终于慢慢挪出来,接过了玩具,小声唤了句:“小姨。”
这一幕,让慕容嫣的泪水再次决堤。
李炎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兄长”的欣慰笑容,目光扫过慕容芷,见她一切安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安心,随即看向正含笑望着这一幕的李存勖。
他整了整衣袍,上前一步,率领山南文武,向李存勖郑重行礼:“臣,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炎,恭迎晋王殿下、王妃殿下驾临襄阳!殿下千岁千千岁!”
身后众臣齐声附和,声震四野。
李存勖心情颇佳,虚扶一下:“李节帅不必多礼,今日是家宴,只叙亲情,不论国礼。” 他目光扫过襄阳城井然有序的迎接队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繁荣市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但面上笑容依旧和煦。
三、 家宴笙歌,暗藏机锋
是夜,节帅府内张灯结彩,盛大的家宴在恢弘的正厅举行。觥筹交错,笙歌曼舞,气氛热烈而融洽。
李存勖与慕容芷坐在主位,李炎与慕容嫣陪坐下首。席间,李存勖对慕容芷呵护备至,亲自为她布菜,低声细语,恩爱之情溢于言表,看得慕容嫣心中大慰,连日来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李存勖端起酒杯,面向李炎,脸上带着征战杀伐淬炼出的豪迈与一丝身为上位者的睥睨:“李兄,”他这次用了更显亲近的称呼,“本王此次带芷儿回来,见她一切安好,心中甚慰。这也多亏了李兄与夫人昔日对芷儿的悉心教养。”
李炎连忙举杯起身,神态恭谨:“殿下言重了。芷儿能得殿下垂爱,是她的福分,亦是我山南之幸。臣等唯有感念殿下恩德,岂敢居功。” 他言辞恳切,将姿态放得极低。
两人对饮一杯。
李存勖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话锋也随之转向:“如今北地初定,然契丹阿保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其部众时常寇边,实乃心腹之患。”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待此次省亲回去,整顿兵马粮草后,本王意欲再度挥师北上,彻底解决这北疆之患!完成先王第三支箭的遗命!”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微凝。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又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李存勖的目光牢牢锁定李炎,继续说道:“届时,本王主力尽出,这后方……尤其是东南吴越、西边蜀中,还需李兄多多费心,替本王紧盯,确保粮道畅通,后方安稳,莫要让些宵小之辈,趁虚而入才好。” 他话语中带着托付,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与试探。他将吴越、蜀中这两个与山南接壤、且李炎早有觊觎之心的势力点名提出,其用意深远。
慕容芷手中的玉箸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依旧温柔地为李存勖布菜,仿佛未曾听闻这暗藏机锋的对话。慕容嫣则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李炎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副深感责任重大的表情,再次举杯,慨然道:“殿下放心!北伐契丹,乃为国除害,功在千秋!臣李炎,虽才疏学浅,亦知忠义二字!必当竭尽全力,为殿下稳固后方,督运粮草,紧盯四方!若有宵小敢生异心,无需殿下动手,臣必先为殿下平之!这东南、蜀中方向,殿下尽可高枕无忧!” 他言辞铿锵,一副忠肝义胆、愿为前驱的模样。
“好!有李兄此言,本王就放心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显得极为满意,与李炎再次对饮。
然而,在仰头饮酒的刹那,李存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并非完全相信李炎的保证,但此刻他需要南方的稳定,也需要维持这表面的和谐。而李炎,在放下酒杯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冷冽的光芒。他听得懂李存勖的警告,更明白这“紧盯”二字背后的监视意味。但他心中却在冷笑,契丹这块硬骨头,岂是那么容易啃下的?晋王主力北调,正给了他梦寐以求的战略窗口期。
推杯换盏之间,笙歌曼舞之下,是两位当世枭雄心照不宣的博弈。一个欲借北伐之机进一步巩固权威,并试探和约束潜在的对手;一个则隐忍蛰伏,将野心深藏于恭顺之下,静待时变。
宴席在看似宾主尽欢的气氛中持续,直到夜深。当李存勖携慕容芷返回精心准备的寝殿休息后,李炎独自一人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北方晋阳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契丹……希望你足够顽强,能多耗他几年……” 他低声自语,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代表山南节度使权威的玉印。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