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归途杀机 尺素传情
慕容芷与石敬一行,带着与晋阳初步达成的盟约和满车的善意(包括李存勖以“晋王”名义回赠给李炎的北地特产、良马及部分军械),踏上了返回襄阳的归途。离了晋阳地界,进入双方势力交错的区域,气氛便陡然紧张起来。石敬下令队伍收缩,斥候前出,护卫们皆打起十二分精神。
慕容芷坐在马车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这是李存勖在最后一次非正式会面后,以“酬谢使者辛劳”为名,遣内侍送来的“程仪”之一。玉佩造型古朴,并无太多纹饰,却触手生温。她心中明白,这绝非普通赏赐,其中深意,让她心湖微澜,却又不得不强行压下。
一、 峡谷伏杀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野狼峪”的险要峡谷。两侧山势陡峭,林木幽深,仅容车马勉强通过。石敬久经战阵,见此地形,心头警铃大作,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快速通过峡谷!”
然而,命令刚下,异变陡生!
只听两侧山崖之上,一声尖锐的唿哨响起!刹那间,乱箭如同飞蝗般从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队伍核心的马车以及为首的将领石敬!
“敌袭!保护使者!”石敬暴喝一声,声若惊雷,瞬间拔刀在手,舞动如风,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尽数磕飞。他麾下的山南精锐也反应极快,立刻举起盾牌,结阵护卫马车,同时以弓弩还击。
但敌人显然有备而来,数量众多,且占据地利。箭雨过后,数十名身着黑衣、蒙面的杀手,如同鬼魅般从山坡上扑下,手中钢刀闪烁着寒光,直扑马车!
“是朱梁的狗崽子!”石敬目眦欲裂,看出这些杀手身手矫健,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山匪流寇,定是朱友珪派来破坏联盟的精锐!他挥舞长刀,如同一尊战神,挡在马车前,刀光过处,必有一名黑衣人溅血倒地。他的亲兵也个个悍勇,死死护住马车两侧,与黑衣人绞杀在一起,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峡谷。
马车内,慕容芷紧握着那枚玉佩,听着车外激烈的厮杀声,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相信石敬的能力,也相信……那个人的安排。
二、 神兵天降
就在石敬等人压力越来越大,防线岌岌可危之际,峡谷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波箭雨袭来,但这箭矢,却精准地射向了黑衣杀手的侧翼和后阵!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一名眼尖的山南士兵惊喜地喊道。
只见一队约三十人的轻骑,如同旋风般冲入战场。他们装备精良,骑术精湛,出手狠辣果决,显然也是百战精锐。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在市集跟随李存勖的亲卫首领!他目光冷峻,手中马槊如龙,瞬间便将两名试图攻击马车的黑衣人挑飞!
“奉晋王之命,特来护送慕容使者!”亲卫首领高喊一声,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黑衣人没想到对方还有埋伏(或者说,没想到是晋王的人),顿时阵脚大乱。在石敬与晋阳骑兵的内外夹击下,杀手们死伤惨重,残余者见事不可为,唿哨一声,便要遁入山林。
“想走?留下命来!”石敬杀得性起,岂容他们轻易逃脱,率部衔尾追杀。而那晋阳亲卫首领则勒住战马,牢牢护在马车周围,确保万无一失。
战斗很快结束。峡谷内留下二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山南卫队亦有数人伤亡,但核心的使团和物资得以保全。
三、 尺素传心
石敬清点完伤亡,走到马车前,沉声道:“慕容姑娘,贼人已退,受惊了。”
车帘掀开,慕容芷走了出来。她脸色尚有些苍白,但仪容并未太过慌乱,先是对石敬郑重一礼:“多谢石将军拼死护卫。”然后目光转向那位晋阳亲卫首领,再次敛衽:“多谢将军及时援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亲卫首领在马上欠身还礼,语气恭敬:“使者言重了,此乃晋王殿下吩咐,末将分内之事。”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封好的细竹筒,双手奉上,“殿下还有一封信,嘱托末将,务必亲手交予使者。”
慕容芷的心勐地一跳。她强作镇定,接过那尚带着对方体温的竹筒,触手微沉。竹筒上并无署名,只有一道独特的玄鸟纹路火漆。
“有劳将军。”慕容芷将竹筒小心收入袖中,感觉那小小的物件仿佛有千斤重。
那亲卫首领见任务完成,也不多留,拱手道:“此间事了,前方路途应已无大碍。末将还需回晋阳复命,就此别过,使者保重!”说罢,率领麾下骑兵,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峡谷另一端。
石敬看着他们离去的烟尘,又看了看慕容芷袖中那隐约的轮廓,粗豪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却并未多言,只是招呼队伍收拾战场,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重新上路后,慕容芷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拆开竹筒,取出了里面的信笺。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股熟悉的锐气与力量,正是李存勖的笔迹。内容并不长,没有华丽的辞藻,更没有逾越的言辞,仿佛只是一封寻常的问候与交代:
“慕容使者台鉴:
闻使者不日将返,路途迢递,匪患丛生,特遣一队护卫随行,以备不虞。望使者珍重,平安抵襄。
联盟之事,重若千钧。河东与山南,既已盟誓,当戮力同心,共击国贼。潞州战事将起,盼南线亦能遥相呼应,成犄角之势。
琐事繁杂,不及细言。些许程仪,聊表心意,望勿推却。
前路漫漫,望自保重。他日若得暇,或可再议天下事。
李 存勖 顿首”
信中没有一句提及市集相遇,没有一句儿女情长的直接表露。但字里行间,那“特遣护卫”的关切,“望使者珍重”的叮嘱,“他日若得暇,或可再议天下事”那含蓄的期待,以及最后郑重其事的“顿首”,无不传递着超越寻常盟友的重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牵挂。
慕容芷将信纸轻轻按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落笔之人的温度与心跳。她闭上眼,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泛起一丝苦涩却又甜蜜的笑意。
他懂她的责任,懂她的志向,所以他不言情,只言事。他将那份刚刚萌生的、不合时宜的情感,巧妙地融入了共同的事业与理想之中。这份克制与理解,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她心动。
“我明白……”她在心中轻声回应,仿佛他就在眼前,“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诛灭国贼,光复河山,此志相同。待到乾坤定鼎之日,或许……”
她没有再想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与那枚玉佩一同,贴身收藏。那不是儿女私情的信物,而是乱世知己的约定,是支撑彼此在各自道路上砥砺前行的温暖力量。
她将这份悸动与情愫,深深地、妥帖地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做的,是尽快回到襄阳,助姐夫稳固联盟,在南线给予晋阳最坚定的支持。
马车辚辚,载着少女隐秘的心事与沉甸甸的使命,继续向南而行。身后的晋阳,与心中的那个人,都化作了前行路上最明亮的星辰。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