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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在“金刀计”败露后,气氛愈发紧张。李存勖虽未立即撕破脸皮,但秦王府邸周围的明岗暗哨增加了数倍,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李炎心知,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月黑风高夜,云秀宫内烛火幽微。
慕容芷屏退左右,只留一个自幼跟随、哑巴忠仆阿丑在侧。她展开一幅精心绘制的晋阳城防图与宫中换岗时序图,指尖点在一处偏僻的宫墙:“此处名为‘雀台’,曾是前朝观星之所,如今荒废,守卫最是松懈。墙外紧邻着西市,每日五更前,会有收夜香的牛车从此经过,气味污浊,守军往往避而远之,查验也最是马虎。”
李炎目光锐利,迅速记下每一个细节:“如何出这秦王府?又如何通过宫中层层关卡抵达雀台?”
慕容芷取出一枚令牌和一套内侍服饰:“这是司苑局采办宫外花木的令牌与衣饰,我已打点妥当,明日会有‘花匠’入府修整庭院。你换上衣服,混在其中出府。至于宫中……”她看向阿丑。
阿丑虽不能言,却心灵手巧,立刻从柜中取出一套乐师服饰与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慕容芷解释道:“今夜宫中排演新曲为太后寿辰做准备,乐师往来频繁。阿丑擅仿人声,可模仿掌乐太监的口令。你扮作乐师,他会带你穿行各坊,抵达雀台附近。只是……”她眉宇间凝着一丝忧色,“雀台宫墙高峻,如何下去?”
李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夫人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 他唤来一名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贴身侍卫,此人名唤“梁上君”,昔日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贼,尤擅攀爬翻越,后被李炎收服。李炎低声吩咐几句,梁上君领命,悄然消失在夜色中去做准备。
次日,一切依计而行。
李炎顺利混出秦王府,在阿丑的引导下,借着夜色和乐师身份的掩护,穿过一道道宫门禁苑。阿丑时而模仿掌乐太监催促,时而模仿巡夜军校盘问,竟一路有惊无险。
临近四更,二人抵达荒芜的雀台之下。宫墙高达数丈,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脊背。
就在这时,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声响——先是几声惟妙惟肖的狗吠,引得附近巡逻的士兵侧耳倾听,骂骂咧咧地朝狗吠方向走去查探。紧接着,一阵嘹亮的“鸡鸣”划破夜空,此起彼伏,仿佛全城的公鸡都提前打鸣了!
“怎么回事?天还没亮呢!”
“晦气!这鸡怎么叫的?”
宫墙上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鸡鸣狗吠搅得心烦意乱,注意力被分散。
趁此良机,梁上君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宫墙,垂下早已准备好的、用宫中绸缎临时拧成的坚韧绳索。李炎毫不迟疑,抓住绳索,在梁上君的协助下,迅速滑下高墙!
墙外,一辆装载着数个硕大木桶的牛车正“恰好”经过,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李炎落地后,就地一滚,迅速钻入其中一个事先被掏空大半、仅留表层秽物掩饰的木桶之中。赶车的老农(实为山南细作)仿佛毫无察觉,依旧不紧不慢地赶着车,吱呀吱呀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宫墙上守军回过神来,只觉得刚才似乎有黑影一闪,但仔细查看,墙下唯有夜风卷起的尘土和那远去的、臭气熏天的牛车。
天光微亮时,李存勖接到秦王府“空无一人”、李炎不知所踪的急报,勃然大怒,下令全城搜捕,却已鞭长莫及。那辆收夜香的牛车早已出了城,在预定地点,李炎与接应的石破天派来的精锐小队汇合,一行人换乘快马,朝着南方,绝尘而去!
慕容芷站在云秀宫的高处,遥望南方天际,手中紧紧攥着姐姐慕容嫣昔日送她的香囊,心中默念:“姐姐,姐夫……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望你们……珍重。”
李炎的逃脱,如同猛虎归山,蛟龙入海。晋阳的这场惊心博弈,以李存勖的失算告终,却也彻底点燃了南北之间最后一丝和平的希望。天下大势,由此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激烈的对抗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