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面跪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件熟悉的藏青风衣,手里紧紧攥着枚铜扣——
是母亲的“影”字扣!
扣身泛着微弱的光,像是在反抗,可那人影却动不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青铜面具人俯下身,用刀背碰了碰那人影的脸颊,声音沙哑:
“苏兰,把实验记录本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见你女儿最后一面。”
“不要……砚砚……”人影的声音发颤,是母亲的声音!
苏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她想喊“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可那些恐怖的画面却还在继续——
红衣女人吊在阁楼木梁上的脚、母亲在星桥巷奔跑的背影、林生实验笔记上“维度裂缝”的字样、青铜面具人手里那本黑色笔记本……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彼此碰撞、重叠,发出刺耳的嗡鸣。
“唔……”
苏砚捂住头,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顺着神经蔓延到后颈,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脑子。
她想闭眼,可那些画面却像刻在了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忍不住弯下腰,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吐在了白纸上,染红了纸上刚画好的照片修复草图——
那是陈瑶太奶奶的红衣照片,草图上红衣女人的袖口,刚好和母亲风衣上的珍珠发饰重叠。
指尖的光网还在闪烁,两枚铜扣像是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连抬手的劲都没有。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混乱的影像突然停顿了一瞬——
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是砚知堂的阁楼。
还是她从小熟悉的那个阁楼,堆着母亲没看完的旧书,书脊上还贴着她小时候画的小爱心;
墙角放着她五岁时玩过的布偶熊,熊耳朵上的线已经松了,是母亲用红线缝补过的;
木柜上摆着几罐风干的桂花,是母亲每年秋天都会晒的,说要给她做桂花糕。
母亲苏兰就站在木柜前,手里抱着那本黑色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珍珠发饰图案,针脚很细,是母亲最擅长的苏绣。
她踮起脚,手指在木柜侧面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按住一块不起眼的木板——
那木板的颜色和木柜几乎一样,边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苏砚十岁时调皮,用小刀刻的。
母亲轻轻一按,木板“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的暗格。暗格不大,刚好能放下那本笔记本,母亲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放进去,又用手摸了摸暗格边缘的划痕,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还带着点淡淡的笑。
“砚砚,等妈回来,就教你怎么开这个暗格。”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跟苏砚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告别。
说完,她用木板挡住暗格,转身往阁楼门口走。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木柜上的桂花罐,眼神里满是不舍,风衣下摆扫过布偶熊的耳朵,将熊耳朵上的红线又蹭松了一点。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三秒钟,就被新的混乱影像覆盖。
但苏砚却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心里——
母亲藏笔记本的位置、那本笔记本的样子、甚至她转身时眼底的泪光,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妈……”苏砚的声音发哑,眼泪混着额角的冷汗,滴落在桌面上的铜扣上。
泪水刚碰到铜扣,那层泛着的金光就像被戳破的泡泡,“唰”地一下消失了。
台灯也“啪”地一声恢复了原本的暖黄色,光线落在桌面上,刚好照亮那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痕迹,还有两枚自动分开的铜扣。
苏砚喘着粗气,扶着桌子慢慢直起身,头痛得像是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里的刺痛。
她伸出手,想把滚到桌角的“缝”字扣捡回来,指尖刚碰到扣身,就像摸到了冰块,猛地缩了回去——
那枚铜扣原本暗红的污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墨黑色,像一层凝固的沥青,边缘还在微微泛着黑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地蠕动,连带着扣身都比之前凉了好几度。
“怎么会这样……”
苏砚盯着那枚“缝”字扣,心里一阵发慌。
下午在死胡同捡到它时,污渍还是暗红的,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怎么就变成了黑色?
难道是刚才双扣合一的时候,那股陌生的力量改变了它?
她又去碰“影”字扣,扣身还是原来的温度,只是扣心的“影”字在灯光下,像是比之前更清晰了些,仿佛有淡淡的金光藏在笔画里。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巷子里传来邻居关铁门的“哐当”声,还有远处卖夜宵的摊贩在吆喝“馄饨——热乎的馄饨——”,这些平日里熟悉的声音,此刻却让砚知堂内间显得格外冷清。
苏砚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目光落在母亲的旧笔记上,心里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疯长:
刚才那些混乱的影像是怎么回事?
是旧物的执念,还是母亲想通过铜扣告诉她什么?
母亲藏在阁楼暗格里的笔记本,又写着关于影缝和囚笼的秘密吗?
还有那枚“缝”字扣上的黑渍,会不会和母亲笔记里的暗红污渍有关?
她伸手拿过母亲的旧笔记,翻到最后一页。
那点暗红污渍在灯光下,似乎比下午看的时候更深了些,边缘也泛着淡淡的黑晕,和“缝”字扣上的黑渍像是同一种东西。
苏砚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笔记上的污渍,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凉意,和“缝”字扣的温度一模一样。
“难道……这污渍是活的?”
她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赶紧收回手,把笔记合上,放回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书架上还摆着母亲修复过的旧物:
一只缺了口的民国瓷碗、一块停摆的怀表、还有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每一件都带着母亲的气息,可现在,这些气息却让她觉得不安——
母亲当年修复这些旧物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过和她一样的情况?
是不是也看到过这些混乱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