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楼下的小公园沾着傍晚的凉意,梧桐叶被风吹得落在长椅上,带着秋天的脆响。
苏砚和林野坐在长椅的两端,中间放着那个黑色布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两道紧绷的弦。
刚才在医院里的急促奔跑还没完全平复,林野的胸口微微起伏,手指捏着布袋口的拉链,半天没敢拉开。
“打开看看吧。”
苏砚先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了些,她捡起一片梧桐叶,指尖蹭过叶脉,“是不是真的,一看就知道。”
林野深吸一口气,终于拉开了拉链。
浅蓝色的白大褂被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摊在腿上——
布料粗糙,比母亲当年穿的后勤白大褂薄了一层,领口的纽扣松松垮垮,像是被人故意缝歪了。
他的手指先摸向衣服内侧的左胸口,那里本该绣着“苏兰”两个字,可指尖划过的地方只有平整的布料,连一点绣线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名字。”
林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又伸手去碰袖口的暗红色污渍——
指尖沾到一点粉末,他下意识地蹭了蹭裤子,粉末瞬间蹭掉,露出下面原本的浅蓝色,“这污渍……是颜料。”
苏砚凑过去看,蹭掉颜料的地方颜色均匀,没有一点陈年污渍该有的暗沉,显然是张姐故意用颜料做旧的。
“张姐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们,”她的手指轻轻按在假白大褂的布料上,能摸到里面生硬的衬里,“她知道我们要找母亲的白大褂,故意做了件假的,想骗走陈静的手镯和你哥的笔记。”
林野没说话,只是把白大褂叠起来,放回布袋里。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有些发颤,眼神盯着地面的梧桐叶,像是没听见苏砚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可她还说……我哥死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苏砚看着林野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这三年,林野一直靠着“哥哥还活着”的信念支撑,从翻医院档案到重查陈静的尸检报告,每一步都带着对林默的期待。
现在张姐一句话,就把这份期待戳出了窟窿。
“张姐是掠夺派的人,她的话能信吗?”
苏砚从包里掏出林默的研究笔记,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执念能量可通过金属传导”的字迹,“你哥留下的笔记还在,他写的研究方向、画的手镯简笔画,都不是假的。
还有你脖子上的‘默’字扣,上次在法医科,它还泛出金光保护你,要是你哥真死了,铜扣怎么会有能量?”
林野摸了摸脖子上的铜扣,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仿佛能传来一点微弱的温度。
他想起三年前哥哥失踪那天,只留下这枚铜扣和一句“等我回来”,想起自己抱着铜扣在解剖室哭了一整夜,想起每次查线索遇到瓶颈时,只要摸到铜扣就会觉得有底气。
“可她为什么要骗我哥死了?”
林野的声音还是带着犹豫,“如果我哥还活着,她这么说,难道是想让我放弃找他?”
“对,就是想让你放弃。”
苏砚把笔记递到林野手里,“掠夺派怕你找到你哥,怕你们兄弟联手查他们的事。
张姐故意说这话,就是想打乱你的心神,让我们自乱阵脚。”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在医院走廊里林野僵住的样子,补充道,“你要是真信了,才中了她的圈套。”
林野低头看着笔记上哥哥的字迹,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上的折痕——
这是他翻了无数次的笔记,每一页的字迹都刻在脑子里。
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苏砚:
“你说得对,我哥的笔记里还写着‘保护派会保护我’,保护派的人肯定知道他的下落,张姐就是想让我放弃,我不能信她。”
苏砚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这就对了。而且张姐说‘真的白大褂在通风口深处’,说不定这话是真的——
她故意用假白大褂引我们走,却不小心漏了真白大褂的位置。”
“通风口深处?”
林野眼睛亮了些,“就是之前我们在值班室通风管道里,看到白大褂一角的地方?”
“嗯。”
苏砚点头,伸手去拿那个黑色布袋,想把假白大褂放好——
指尖刚碰到布袋内侧,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张纸条,还有个金属物件。
她愣了一下,把手伸进布袋里摸索,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还有一枚小小的铜扣。
铜扣泛着暗金色的光,上面刻着“默”字,和林野脖子上挂着的那枚一模一样,连边缘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而纸条上的字迹,是母亲苏兰的——
笔锋温柔,和她留在檀香盒里的字迹完全一致,写着:
“真白大褂里有定位器,别让张姐找到,通风口深处有机关,用‘默’字扣能打开”。
林野凑过来看,看到那枚“默”字扣时,眼睛猛地睁大:
“这枚扣……和我哥留下的一模一样!是我妈留下的?”
“应该是。”
苏砚捏着纸条,指尖能感受到纸页的薄脆,“母亲肯定早就料到张姐会用假白大褂骗我们,所以提前把纸条和铜扣藏在假白大褂的口袋里——
她知道我们一定会检查这个布袋。”
夕阳渐渐沉下去,公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两人手里的纸条和铜扣上。
林野把那枚新的“默”字扣捏在手里,和自己脖子上的那枚贴在一起,两枚铜扣轻轻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是在呼应彼此。
“我们现在就去值班室的通风口。”
林野站起身,把布袋甩到肩上,眼神里的动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用‘默’字扣打开机关,找到真的白大褂,说不定里面还有我哥的线索。”
苏砚也站起来,把母亲的纸条折好放进包里,手里攥着那枚额外的“默”字扣——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不再紧绷,而是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像是已经看到了通风口深处藏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