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熄灭的那一刻,江晚的手悄悄从方向盘移到后腰,确认电击器还在。她没有马上下车,而是侧头看了眼副驾驶。沈倾寒已经醒了,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里的微型干扰器开关,指节微微发白,又缓缓松开。
“三分钟。”江晚压低声音,“监控每三十秒转一次,我们有十秒的时间。”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从风衣内袋摸出一枚磁吸徽章。金属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低头看了眼上面“施瓦茨集团”的浮雕字样,然后把它重新贴回衣服内衬。
江晚推开车门,动作轻巧。地下车库很安静,水泥柱子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电梯亮着绿灯。她们贴着墙边走,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员工通道的门禁卡是昨晚从清洁工的柜子里拿的,现在刷上去,“滴”一声,绿灯亮了。
走廊尽头是招标会主厅的侧门,包厢入口在右边第三间。江晚贴着墙前进,目光扫过头顶——监控探头正缓慢转动,每隔三十秒对准一次这条通道。
“准备。”她低声提醒。
沈倾寒上前一步,脚步微微踉跄,像是高跟鞋卡住了。她抬手整理了下发丝,用标准的日语说:“不好意思,请给我一杯冰水。”
保安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倒水。就在他弯腰拿杯子的瞬间,江晚迅速靠近沈倾寒,右手一扬,徽章稳稳地吸附在她左襟上,快得像一阵风。
保安递来水杯,沈倾寒接过,指尖微微发抖,但一滴都没洒。她没喝,只是握着杯子继续往前走。江晚落后半步,手包自然垂着,袖口的微型相机已经启动。
包厢门口站着两个保镖,其中一个穿着德制战术外套,站得笔直。他抬手拦住沈倾寒,用德语问:“代表团编号?”
沈倾寒没急着回答。她把水杯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整理衣领,让徽章完全露出来,才低声道:“临时增派代表,负责技术条款审核。编号SZ-07-tK。”
保镖皱眉:“团长名字?”
“海因茨·沃尔夫。”她答得干脆,“如果你要确认,可以现在打瑞士总部外联部电话。但我建议你快点——里面已经开始等了。”
她说完,直接上前半步,眼神直视对方,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保镖犹豫两秒,最终抬手敬礼,让开了路。
江晚跟进去,手包微微倾斜,相机开始拍照。会议桌上铺着文件,最上面那份正是合同草案,标题写着“北欧施瓦茨集团与华晟控股合作协议”。她不动声色连拍三张,照片自动加密传到沈倾寒的腕表上。
包厢里六个人围坐着,王浩坐在主位,低头翻文件。沈倾寒走到另一侧,假装看资料,实际上用指甲在纸背快速刻下几个缩写:GS-07、Lm-09、c-12。
江晚站在她斜后方,目光扫过全场。没人抬头,但她手指一直贴着包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突然,王浩抬起头,视线落在沈倾寒脸上。
两秒钟。
不长,却足够危险。
江晚立刻轻咳两声,抬手扶额,对旁边的服务生说:“我有点低血糖,能给我杯糖水吗?”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打断了王浩的目光。他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文件。
沈倾寒始终没抬头,只合上文件夹,低声说:“走。”
两人退出包厢,关门声很轻。
走廊恢复安静。
她们快步走向消防通道。江晚把手伸进嘴里,将舌下的胶囊取出,放进手包夹层。沈倾寒按下腕表,确认图像已完整接收。
“成了。”江晚松了口气。
沈倾寒看着她,眼里有血丝,但神情清醒。她忽然笑了:“你刚才咳嗽得太假了。”
“可你敬礼敬得挺像那么回事。”江晚回望她一眼,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走吧,该去见‘姐姐的最后一面’了。”
她们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进狭窄的楼梯间。下到两层时,前方传来推车滚轮的声音。一个清洁工推着工具车慢慢走来,金属桶边挂着拖把,水珠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江晚立刻贴墙站定,沈倾寒则从战术腰包底部滑出干扰模块,拇指一按,释放出微弱波频。墙上的监听孔指示灯瞬间熄灭。
清洁工经过时,低头擦了擦汗,没多看一眼。
等脚步声远去,江晚才继续往下走。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缝透出淡淡的蓝光,像是备用电源的灯。她伸手推了推,门没锁。
里面是设备间,堆满了电缆箱和配电柜。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终端机,屏幕漆黑。
沈倾寒走过去,从内袋取出一张银灰色密钥卡,边缘刻着“Lm-09”,背面有一朵清晰的百合花纹。她没急着插卡,而是盯着看了两秒。
“这张卡打开的不只是柜子。”她声音很轻,“是她的命门。”
江晚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沈倾寒将卡插入终端。屏幕亮起,蓝光照在她脸上。登录界面跳出,需要双因子认证。
她输入一串数字——沈家实验室的通用密钥前缀。接着停顿了一下,输入第二段:Sister7。
系统加载三秒,主菜单弹出:【灵堂地下档案库|权限等级:九级|可访问文件:37项】
江晚凑近屏幕,快速浏览目录。大多是财务和股权记录,但在最后一页,出现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c-12项目|仅限沈氏直系继承人开启。
“c-12……”江晚低声念,“是姐姐最后负责的项目。”
沈倾寒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迟迟没按。
“你知道她为什么死吗?”她忽然问。
江晚摇头。
“她不是自杀。”沈倾寒声音很轻,却像刀割进空气,“她是被关进去的。灵堂地下有间密室,门从外面锁死了。她打了三十七通电话,没人接。最后一通打给我,可我当时在医院,药效发作,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
江晚的手慢慢握紧。
“这张卡能打开那扇门。”沈倾寒终于按下刹车。文件夹展开,跳出一段视频,时长三分零七秒,创建时间是三年前的十二月十九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视频还没播放,缩略图已经显示: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沈家家训牌匾,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长发遮脸,手腕上有明显的勒痕。
沈倾寒盯着那张图,呼吸变得沉重。
江晚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现在,我们终于能看见真相了。”
沈倾寒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左手,解开袖扣,露出小臂内侧——一道陈年的疤痕横贯皮肤,像是被锐器反复划过。她用指甲轻轻划过那道疤,低声说:“她留下的记号,我一直没懂。现在我知道了。”
“什么?”
“c-12不是项目编号。”她抬头,眼神冷得像冰,“是日期。十二月一号,她第一次被关进去。”
江晚瞳孔一缩。
沈倾寒把视频复制进加密芯片,拔出密钥卡收好。终端屏幕重新变黑。
她们走向另一侧的暗门。门后是通往地下灵堂的专用电梯,需要双重认证才能启动。沈倾寒插入密钥卡,江晚则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链坠是一枚微型指纹模块——那是她从沈家老管家遗物中找到的,属于沈母生前的权限。
两道认证通过。
电梯门缓缓开启,内部灯光昏黄。金属壁上刻着沈家族徽,下面一行小字:逝者安息,真相永存。
江晚走进去,沈倾寒紧随其后。
电梯开始下行,速度很慢。江晚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击器。沈倾寒站在对面,盯着楼层显示:-1……-2……-3……
突然,她抬手按住江晚的肩膀。
“别看监控。”她低语。
江晚一愣。
沈倾寒的目光落在她左袖口——那里有一丝极细的反光,像是金属丝缠在布料里。她伸手轻轻一扯,抽出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监听线,线头连着袖口内的微型接收器。
“他们装了追踪。”她捏住线头,用力一折,金属丝断裂。
江晚立刻检查自己其他地方,又帮沈倾寒搜了一遍。在风衣后领夹层,发现一枚纽扣大小的信号发射器,虽已被干扰屏蔽,但仍间歇闪烁。
沈倾寒把它取下,扔进电梯角落的通风格栅。
“还有多久到?”江晚问。
“四十秒。”沈倾寒盯着楼层显示,声音压得极低,“等门开,别出声。灵堂有声控警报,触发频率是……”
话没说完,电梯突然一顿。
灯,熄了。
黑暗中,只有楼层显示屏还亮着,红色数字停在:-4。
然后,一声轻响。
从通风口传来——像是金属锁扣,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