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猛地一震,灯“啪”地一下全灭了。
黑暗瞬间涌来,像墨水泼进水杯,把整个空间染得一丝光都不剩。江晚反应极快,一把搂住沈倾寒的后颈,将她往怀里带。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爬,空气也变得又厚又闷,连呼吸都像被压住了。
沈倾寒的呼吸乱了。
她猛地抓住江晚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指节都泛白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江晚感觉到她在抖——不是冷,而是整个人从里到外快要撑不住了。
“我在。”江晚贴着她耳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却格外稳,“你现在在呼吸,我们在电梯里,正往下走。你能听见我,就跟着我说——二零二三年十二月,我们正要去见沈清。”
沈倾寒没出声,只是咬紧牙关,喉头动了动。
江晚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像在黑夜里扔出一根绳子,想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手腕上狂跳,快得像要炸开。突然,沈倾寒猛地吸了口气,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咚”地撞在墙上。
“姐姐……在哭。”她喃喃地说,声音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又轻又飘。
江晚心口一紧。这不是真的哭声,是药效残留加上精神崩溃的前兆。她立刻扣住沈倾寒的右手,怕她伤到自己。可沈倾寒的左手已经抬了起来,指甲狠狠划过锁骨下方,一道红痕立刻渗出血珠。
江晚不再犹豫,迅速抽出别在腰后的战术刀,划破自己左手食指。鲜血刚冒出来,她就按上了沈倾寒的嘴唇。
血沾上她唇角的那一刻,沈倾寒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这瞬间,江晚肩胛骨那道旧伤突然烧了起来,像有火在皮下灼烧,痛得她闷哼一声,却死死忍住没松手。
沈倾寒睁开了眼。
黑暗中,她的眼神亮得吓人。她一句话没说,右手一翻,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反手扎进自己的左小臂!
刀刃入肉的声音很轻,但江晚听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她肩上的旧伤猛地炸开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钉子狠狠钉进去。她咬住嘴唇,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却还是没动。
血顺着沈倾寒的手臂流下,一滴,落在江晚的肩头。
就在那滴血落下的刹那,两人伤口之间浮起一丝极淡的红光,像细线在皮肤下游走,勾出一朵双生花的轮廓,转瞬即逝。
沈倾寒的呼吸,慢慢平稳了。
她靠在江晚肩上,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颈侧,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背上的伤……每次发作,我都能感觉到。现在,换我来替你分一点痛。”
江晚没说话,只是抬起她的手臂,用战术巾一圈圈包扎。血很快浸透布料,但她动作一点没乱。她知道,这不只是止血,更是在维持一种刚刚建立的平衡。
痛,是能共享的。
她能感觉到沈倾寒体内的毒素还在翻滚,像无数根针在神经里乱扎。而这些痛,正通过他们之间的血契,一点点转移到她身上。左肩的灼痛越来越强,肋骨也开始发麻,像被电流反复击打。
但她撑住了。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江晚问。
“江晚。”沈倾寒答得很快。
“我是谁?”
“你要带我去看姐姐最后一面的人。”
“我们为什么下来?”
“因为门从外面锁死了。”她声音低下去,“她打了三十七通电话,没人接。”
江晚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些记忆像刀子一样割着沈倾寒的心,可她不能停下。回忆是锚,能把人从幻觉里拽回来。
“你还记得c-12吗?”她继续问。
“不是项目。”沈倾寒喘了口气,“是十二月一号。姐姐第一次被关进去的日子。”
江晚点点头,手指仍搭在她脉搏上。跳动比刚才稳了些,但体温在升高——身体正在拼命对抗毒素。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血契不止传递痛感。
刚才红光闪现的那一刻,沈倾寒的幻听消失了。姐姐的哭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晚的心跳、自己的呼吸、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这契约像一道屏障,把外界的精神攻击挡在了外面。
这不是被动的承受。
是主动的共鸣。
江晚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指,再次抹过沈倾寒的唇。这一次,她主动沉下意识,去感受对方体内的痛。
烧、刺、抽搐……无数痛感顺着神经炸开,她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沈倾寒立刻伸手扶住她,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像两株在暴风雨中缠绕的藤蔓。
“别硬撑。”沈倾寒声音发抖,“你会被我拖进去。”
“我得知道你承受的是什么。”江晚咬牙,“不然,我救不了你。”
她伸手,把匕首从沈倾寒小臂拔出。鲜血涌出,她没急着包扎,而是让血滴在自己掌心。当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时,那朵双生花的图腾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红光在皮肤下游走,像活的一样。
江晚感觉到,自己的痛减轻了些,而沈倾寒的呼吸更深了。
契约在调节。
它在平衡两人的状态,把过载的痛苦转移到还能承受的一方。这不是牺牲,是分担。
“它认你。”沈倾寒忽然轻声说,像在梦呓,“我从小就有这个纹身,但它从没亮过。直到你出现。”
江晚低头看她。黑暗中,只能看见她锁骨处那道纹路泛着淡淡的金边,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它愿意为你,承受我的疯。”沈倾寒说完,整个人一松,软软地靠进江晚怀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江晚紧紧搂住她,一手贴在她后背,感受她的呼吸节奏。她知道,这份平静不会太久。毒素还在,外面的威胁也没解除。刚才通风口的异响不是错觉——有人在听,或者在看。
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血契更深了。不再是她单方面保护沈倾寒,而是她们真正连在了一起。能共享痛,也就能共享清醒。
她把沈倾寒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低声说:“我们一起撑过去。”
沈倾寒没说话,但手指慢慢蜷进她的掌心。
电梯还停在-4层,灯没亮,系统没反应。外面死寂一片,连通风口也再没动静。
江晚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血从沈倾寒的伤口渗出,顺着江晚的手腕滑下,在指尖凝成一滴,然后——
“嗒。”
轻轻落在金属地板上。
像钟摆,敲响了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