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江晚站在酒店房间中央,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声轻笑像一根细线,从耳朵一直缠到心里,让她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放在桌角。
沈倾寒已经在等她了。
变电站地下控制室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江晚走进去,顺手把外套挂在生锈的挂钩上。屋里只亮着一盏应急灯,昏黄的光洒在地面,勾勒出沈倾寒半边侧脸。她正低头调试一台老旧的发报机,耳机贴在左耳,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快速记下一串奇怪的符号。
“信号刚出现。”沈倾寒头也不抬,“断断续续的,但频率很稳。”
江晚走过去,看见纸上已经写满了点和横线。她拉了张折叠椅坐下,目光落在发报机侧面刻着的一行字——1943。这种老古董早就被淘汰了,现在还能用它传信的人,不是疯子,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耳机里又传来声音。
滴——哒、滴哒滴——哒、滴——
沈倾寒停下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打节拍。江晚闭上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她轻声开口:“是《致爱丽丝》的前四小节。”
沈倾寒转头看她。
“这不是标准摩尔斯密码,”江晚说,“是节奏加密。这组信号的间隔,刚好对应这首曲子开头的音符长度。”
沈倾寒没多说什么,立刻重新整理记录。两人开始配合,一个听节奏,一个对照音符和密码的对应关系。时间一点点过去,纸上的字终于连成了句子。
“零……点……引……爆……炸……药……目……标……化……工……厂。”
最后一个字写完,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江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抬头问:“信号是从哪儿来的?”
“在移动。”沈倾寒摘下耳机,打开手提终端,“不是固定的基站,也不是卫星。信号每隔三分钟换一次位置,最后指向城郊方向。”
“他们是故意躲着我们。”
“所以才用这种老设备。”沈倾寒语气平静,“现在的信号都能被追踪,Ip、基站、频率,全都能查。但这台机器是人工按键发的,只要人不停换地方,就很难抓到源头。”
江晚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监控屏前。十六个画面全是化工厂外的实时影像。她调出过去二十四小时的进出记录,一条条翻看。货车、巡检员、运料车……没有任何运送爆炸物的迹象。
“没人往里面送过危险品。”她说。
“那就是假消息。”沈倾寒走到她身后,指着终端上的一段波形图,“他们在骗我们出手。如果我们赶去拆弹,就会暴露行踪;如果我们不动,他们就说我们失职,制造舆论压力。”
江晚看着屏幕,忽然想到什么:“可陆曼刚才打电话,不是为了吓我。”
“她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两人同时沉默。
这通电话不是威胁,而是一次测试。她在看她们会不会慌,会不会冲去化工厂,会不会一头撞进早就设好的圈套。
江晚转身走向角落的工具箱,掀开盖子,拿出一个银灰色的小装置。外壳有磁吸口,正面嵌着一块小屏幕。
“这是上次从秦川那儿缴获的定时器改的。”她把它放在桌上,“我们可以让它模拟炸弹倒计时,再加个反馈回路。”
沈倾寒明白了:“让他们以为任务成功,等他们远程确认引爆状态时,我们就顺着信号反向追踪。”
“对。”江晚点头,“只要他们连上来,脉冲信号就能锁住他们的通讯路径。”
沈倾寒接过装置,拆开后盖,接上数据线连到终端。她输入一串指令,屏幕闪出红光,开始模拟高危警报。
“改好了。”她说,“但只能用一次。一旦他们发现不对,就会立刻断开。”
“够了。”江晚收起工具,“我们只需要那一瞬间。”
夜色越来越深。
化工厂的钢架高耸入云,像巨大的骨架,在黑暗中投下交错的影子。江晚爬上第三层平台时,袖口蹭到了铁锈,但她没管。她把装置贴在主承重梁内侧,用力压紧,直到听见“咔嗒”一声,磁锁扣住了。
“装好了。”她低声说。
沈倾寒蹲在控制箱旁,打开便携终端,启动追踪程序。绿色进度条缓缓推进,显示着“待命:等待远程接入”。
两人退到平台另一侧,靠着墙坐下。空气里有淡淡的机油味,远处冷却塔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午夜。
十一点五十七分,终端突然震动。
“信号接入了。”沈倾寒盯着屏幕,“倒计时同步开始。”
江晚屏住呼吸。
十二点整。
终端发出短促的提示音,地图上一条虚线骤然延伸,从化工厂出发,穿过城市东区,最终停在一个红点上——私人通信塔,登记在一家废弃物流公司名下。
“找到了。”沈倾寒划动屏幕,放大坐标范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火光撕裂夜空,三公里外的仓库方向腾起浓烟。爆炸的冲击波让脚下的钢梁微微震动,几颗螺丝从上方掉落,叮当砸在地上。
“他们炸的是别的地方。”江晚望着火光,声音很轻。
“调虎离山。”沈倾寒合上终端,“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化工厂。他们要我们动,只要我们动了,就是他们赢了。”
江晚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风吹起她的发丝,她静静看着那座燃烧的仓库,像在看一场精心设计的戏落幕。
“但他们忘了。”她低声说,“我们不一定按他们的剧本走。”
沈倾寒站起身,把终端塞进背包。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绷带,血已经渗了出来,但她没去管。
“接下来怎么办?”
江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身走向梯道入口,脚步沉稳。
“既然他们用老式电码,说明有些东西不能上网。”她说,“那座通信塔,就是他们的命门。”
沈倾寒跟上她。
“明天天亮前,我们得进去一趟。”
江晚脚步没停。
“而且,得让他们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她们沿着钢架往下走,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之间。终端留在原地,屏幕还亮着,红点一闪一灭,像一颗藏在城市深处的心跳。
江晚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听见沈倾寒在背后轻声说了句什么。
她回头。
“你说什么?”
沈倾寒站在阴影里,嘴唇微动。
“我说,你外套口袋里有张纸条,不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