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块引爆器的残片,掌心被划破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贴在皮肤上。她没松手,也没扔掉它。风从倒塌的厂房缝隙里吹进来,带着灰烬的余温还有烧焦的味道,轻轻撩动她额前的碎发。
沈倾寒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可左手腕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碎石上。她没有去擦,只是慢慢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锁骨——那里原本有一个一直跳动的图腾印记,现在却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皮肉里一点点剥离。
江晚察觉到了,转过身来。
她蹲下身子,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小块布,沾了点地上还没干的雨水,轻轻盖在沈倾寒的手腕上。布料刚碰到伤口,对方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江晚低着头,指尖小心翼翼地绕开裂开的皮肤,一圈圈擦掉边缘凝固的血痂。她的动作很轻,像在照顾一件特别脆弱的东西。
“你还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楚地穿过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沈倾寒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江晚也没等回答。包扎好后,她打了个简单的结,然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起望着眼前这片还在冒烟的废墟。陆曼倒下的地方几乎被塌下来的钢梁遮住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警笛声还在远处响着,可她们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在这时,沈倾寒锁骨处的皮肤突然泛起一层微弱的光。那个盘踞多年、形如双生花的印记开始扭曲、分裂,花瓣一片片脱落,化作两团半透明的影子,缓缓升到空中。一只蝶形光影轻轻扇了扇翅膀,飞到江晚肩头停下,安静地收起了翅膀;另一只则绕着她们转了一圈,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沈倾寒的眼眸。
她眨了眨眼,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江晚感觉到肩头有一丝暖意,低头看见那只蝶静静停在那里,花纹像是会流动的脉络,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她没有伸手碰它,只是轻声说:“它不会再伤害你了。”
“不是它。”沈倾寒望着前方,“是我们走出来了。”
江晚侧过脸看她。夕阳的光照过来,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睛不再有那种快要失控的血丝,也没有从前藏得很深的阴霾,只剩下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光。
“我们赢了。”江晚说,语气像是终于确认了一个等了很久的答案。
“不是赢。”沈倾寒摇摇头,“是活下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说过,爱不是一个人照亮另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起站在黑暗里,把火点燃。”
江晚嘴角微微扬起,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沈倾寒反手紧紧回握,手指用力,好像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以后别再用自己的血去维持契约了。”江晚低声说,“我不需要那样的守护。”
沈倾寒看着她,片刻后笑了笑:“可如果没有那些血,我可能到现在都以为,活着只是为了报仇。”
她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提离开的事。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余晖洒在废墟上,把断裂的钢筋、翻倒的机器、烧黑的墙全都染成温暖的金色。远处城市的灯光陆续亮起,像一场安静的苏醒。
江晚抬起头,看着天空由橙变紫,又由紫转深蓝。她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不是累,而是一种长久紧绷之后终于放松的感觉。十二年的恨,三天三夜的追击,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终于都结束了。
“我们改写了命运。”她说。
沈倾寒闭上眼睛,停在江晚肩头的那只血蝶忽然飞起,与此同时,另一只从她眼中浮现,两只蝶在空中交错飞舞,转了几圈后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光环,笼罩在她们头顶。风吹过这个光圈时,仿佛都变得温柔了些。
“没有误会,没有背叛。”沈倾寒睁开眼,目光清澈,“只有两个女人,一路拼杀出来,终于走到了一起。”
江晚笑了,是真的笑了。她抬手抚过沈倾寒的脸颊,指尖触到一丝凉意,便轻轻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接下来呢?”江晚问。
“你想去哪儿?”沈倾寒反问。
“我不知道。”江晚轻声说,“但我不会再一个人走了。”
沈倾寒点头:“我也不会让你走。”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城市尽头。夜风渐渐变凉,远处警车的灯光还在闪烁,可她们依旧没有动。
突然,江晚肩头的血蝶轻轻抖了下翅膀,随即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某个方向飞去。几乎是同时,沈倾寒的眼神变了,目光追随着那只蝶的轨迹。
江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在废墟边缘一根断裂的电线杆旁,一个黑色的包裹静静地靠在水泥块之间,表面落满了灰,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倾寒已经迈步走了过去。
江晚立刻跟上。
她们一步步走近那个包裹,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点灰尘,拂开了包裹的一角,露出下面印着的一串数字——714。
江晚停下脚步。
沈倾寒蹲下身,伸手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她的手指停在封口处,却没有立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