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寒的手紧紧扣住江晚的手腕,指尖压在她的脉搏上,一动不动。她的呼吸还带着山洞里的冷意,可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迷糊和恍惚,而是像刀子一样锋利。
江晚没挣扎,也没说话。
她明白,这一抓不是阻止她做什么,而是在确认。确认她的心跳是不是正常的,确认那个藏在她心脏旁边的小起搏器,有没有因为刚才血契的重塑而出问题。
沈倾寒松开手时,指甲轻轻划过江晚的掌心,一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芯片悄悄滑落,无声无息地插进了控制台的接口。紧接着,她的手指飞快地在游轮主控屏上敲击起来,速度快到只剩残影。屏幕上的数据开始倒流,原本红色的炸药分布图,一点点变成了灰色。
“起搏器信号切换完成。”她低声说,“现在它是个诱饵。”
江晚把铜铃塞进衣袋,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站在控制舱中央,背对着满墙的监控画面,声音很轻:“清姐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沈倾寒的手指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耳后皮肤微微一颤,像是有电流穿过。脑内的共振模块被激活,一段被封存的音频缓缓解码——那是沈清死前,在实验室里断断续续喊出的最后一个词:“妈妈……”
屏幕闪了两下,所有c4炸药的状态同步更新。外表看起来没变,但内部结构已经被远程替换。每一枚炸药下面,都悄悄装上了彩带发射器和全息投影装置。一旦引爆,不会爆炸,只会放出提前录好的火焰、巨响和混乱场面。
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炸船。
而是让陆曼相信——她真的亲手毁了这艘船。
舱门打开的时候,陆曼正踩着高跟鞋走来,手里握着一枚银色遥控器。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套装,头发一丝不乱,嘴角挂着惯常的那种温柔笑容。
“你们以为躲在这里就能改写结局?”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两人,“可惜啊,我已经拿到了全部引信的控制权。”
江晚侧身一步,让开了屏幕的视线。
倒计时正在跳动:00:05、00:04、00:03……
火光映在陆曼脸上,她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舒展开来,露出狂喜的笑容。
“终于……”她低笑一声,拇指重重按下了遥控器中间的红色按钮。
整艘游轮剧烈震动!
窗外火光冲天,巨浪翻滚,警报声尖锐刺耳。监控画面里,甲板炸裂,钢架扭曲,人群四散奔逃。浓烟滚滚,烈焰吞噬了半边船体。
陆曼仰头大笑:“你们输了!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们!”
江晚慢慢站直身体,轻轻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引爆的,只是你自己做的梦。”
她抬手一挥,主控屏瞬间切换画面——真实摄像头传回的影像中,走廊空空荡荡,只有无数红绸从天花板喷洒而出,像雨一样飘落。几个安保人员甚至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庆典”,还有人笑着捡起一条红绸绑在手腕上拍照。
陆曼的笑容僵住了。
她扑向控制台,疯狂敲打指令,想调出底层代码或启动备用系统。可所有通道都被锁死,屏幕上反复跳出一行字:权限不足,操作无效。
“不可能……这些炸药明明……”
“你以为你掌握的是引爆权。”沈倾寒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冬天的河水,“其实你一直按下的,是播放键。”
陆曼猛地回头,视线落在角落一台独立终端上。那里正循环播放一段视频——昏暗的房间,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满脸泪痕,一遍遍哭着喊“妈妈救我”。
是沈清。
是十年前,被她亲手关进毒气室的那个夜晚。
陆曼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后退,撞上冰冷的金属墙壁。
“不……这不是真的!她早就死了!是我亲手……”
“你亲手造的噩梦,当然要亲自看完。”江晚朝她走去,步伐平稳,“每一秒,每一帧,都不会跳过。”
她拉开身后一道隐蔽的舱门,露出里面的密闭空间——四壁贴着吸音材料,地面铺了防震垫,中央放着一张束缚椅,头顶挂着全景投影仪。
“这是‘爆炸体验舱’。”江晚说,“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进去之后,你会看到船炸毁的全过程,感受到高温、气流、碎片飞溅……甚至连心跳停止那一刻的感觉,都会模拟出来。”
陆曼摇头,一步步往后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沈氏董事!法律会保护我——”
“法律管的是现实。”沈倾寒走到她面前,眼尾微红,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你现在要进的,是你的噩梦。”
话音未落,她已出手如风,一把扣住陆曼手腕,反拧压制。陆曼挣扎,高跟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但她毕竟年近五十,体力远不如经过强化训练的沈倾寒。
人被推进舱内,束缚带自动收紧。
舱门关闭前,江晚最后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尖叫,没人会听见。”
沈倾寒按下启动键。
灯光熄灭,投影开启。画面从平静海面开始,缓缓推进到游轮主体。几秒后,火光爆闪,冲击波席卷一切。虚拟火焰舔舐舱壁,热感系统启动,陆曼发出第一声尖叫。
外面,警报声戛然而止。
控制室恢复安静,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鸣。
江晚走到窗前,望向甲板。红绸还在飘落,有人笑着捡起一条系在手腕上,拍照留念。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意识到一场惊天危机已被悄然化解。
“她会疯吗?”江晚问。
“不会离开。”沈倾寒靠在控制台边,指尖轻轻抚过锁骨处的图腾,“但每晚,她都会重温自己杀死沈清的那一夜。重复一百次,一千次,直到她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江晚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们转身离开控制舱,沿着走廊前行。路过的工作人员纷纷低头致意,没人察觉异常。一场足以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登上接应快艇前,江晚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右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铜铃印记,是进入石室后留下的痕迹。她轻轻摸了摸,抬脚踏上甲板。
引擎启动,快艇破浪而出。
沈倾寒坐在她身旁,黑发被海风吹起,遮住半边脸颊。她望着渐渐远去的游轮,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突然,江晚口袋里的铜铃轻轻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铃身有些温热,上面的纹路比之前更深了。铃绳末端,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段暗红色的丝线,像是从某件旧物上拆下来的。
沈倾寒伸手接过铃铛,指尖轻轻拂过那根红丝。
“它认出新主人了。”她说。
江晚刚想回应,远处海面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一只海鸥俯冲而下,爪子抓起一块金属碎片,振翅飞向天空。那碎片形状像蝴蝶,边缘焦黑,表面刻着模糊编号——正是当年实验室里,植入沈倾寒体内的追踪芯片原型。
快艇驶入浓雾。
海风卷走了最后一丝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