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出一点白光,江晚把最后一只信鸽轻轻放进背包。她低头看着沈倾寒的脸,那双眼睛紧紧闭着,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呼吸又弱又急。她没说话,只是用袖子小心地擦掉对方嘴角的血迹,然后扶起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慢慢站起来。
两人从礁石堆艰难地走回沙滩,湿漉漉的沙地上留下两串歪歪斜斜的脚印。远处渔村的火已经灭了,只剩下烧焦木头的味道飘在风里。江晚没有回头,她知道那些信鸽飞出去了,哪怕只有一半能到,也够掀起一场风暴。
三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沈氏集团总部大楼前。
江晚整理了一下裙摆,走下车。她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没人看得出来,她刚刚经历了一夜的生死挣扎。她抬头看向大厦顶端那盏旋转的水晶灯,清晨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她走进电梯,按下了顶层。
年会现场还在布置中。服务员来回穿梭,香槟塔还没搭好,地毯的一角还卷了起来。江晚径直走向女厕所,推开门。镜前没人,她拿出一支正红色口红,拧开盖子,在镜子上一笔一划写下六个字:
“沈清骨灰在此”。
她退后一步,拿出手机拍下照片,通过匿名通道发进了沈氏内部员工群,附上一句话:“姐姐最后的遗言”。
然后她走出洗手间,穿过宴会厅中央,站定在那盏巨大的水晶灯正下方。灯光洒在她脸上,衬得皮肤近乎透明。她静静望着主席台旁边的侧门,等着。
五分钟后,一个高管冲进洗手间,紧接着是安保主管。骚动迅速蔓延开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掏出手机刷消息,还有人开始四处张望。江晚站在原地,神色平静。
侧门终于开了。
陆曼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妆容一丝不苟。但她走路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她扫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江晚身上。
两人对视了几秒。
陆曼嘴角微微扬起,缓步走近。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手包,走到离江晚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胆子不小。”她说,声音温柔得像在聊天气。
江晚没说话。
陆曼打开手包,里面是一把消音手枪。她熟练地将枪口抵在江晚肋骨处,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监控确实开着。”她压低声音,“但意外总会发生。比如,一个情绪失控的女孩闯进来闹事,我只能自卫。”
江晚没有后退,反而往前半步,让枪更深地陷进衣服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轻声问。
陆曼眯起眼睛。
“沈清的忌日。”江晚说,“你杀了她,还把她骨灰撒进海里。你以为没人知道?可她留下的东西,早就告诉我真相了。”
陆曼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敢开枪,”江晚继续说,“明天全城报纸头条就是‘沈氏继母当众枪杀无辜女子’。董事会不会容忍这种丑闻,更别说——”
她顿了顿,视线越过陆曼的肩膀。
“——你背后的人。”
陆曼猛地回头。
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沈倾寒站在廊柱旁,脸色苍白,黑发散落在肩头。她解开西装外套,露出绑在胸口的一排细小装置——透明胶带固定着几支玻璃管,里面是淡黄色液体,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那是硝酸甘油。
她的手指抚过锁骨,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烫伤过。
“你还记得这个吗?”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三年前你在实验室给我注射神经毒素时说过——‘痛苦是最好的清醒剂’。”
陆曼的手微微颤抖。
“现在轮到你尝尝了。”沈倾寒向前一步,“这些炸药连着我的心跳。只要我死了,它们就会爆炸。而这栋楼的地基,刚好用了易燃隔热材料。”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按在颈侧动脉上。
“你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就得想清楚——炸药会不会同时引爆。”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晶灯偶尔发出细微的响动。
江晚缓缓抬起右手,贴在自己的锁骨位置。那里也传来一阵隐痛,像是电流在皮肤下流动。她和沈倾寒站成对称的姿态,彼此呼应。
“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说,“我们的命早就绑在一起。你要赌的,不只是她的命,还有这整栋楼的安全。”
陆曼盯着她们,眼神剧烈波动。忽然,她笑了。
“你们真以为这是爱?”她冷笑,“不过是一场互相依赖的精神病罢了。她为你拼命,你为她疯狂——可到最后,谁还记得你们是谁?”
江晚没有反驳。
她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头顶的水晶灯。
“你说错了。”她语气平静,“今晚真正要坠落的,是操控一切的人。”
话音刚落,水晶灯轻轻一震。
一道极细的红光从灯内闪过,转瞬即逝。那是沈倾寒远程启动的热感应信号,意味着炸药已进入待爆状态。
陆曼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死局。
她缓缓收回枪,后退两步,转身走向后台走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江晚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沈倾寒,发现她额头冒汗,嘴唇发紫。
“还能撑住吗?”她低声问。
沈倾寒点头,目光却仍紧盯着远方。“她在联系外面的人。”她说,“刚才那一眼,不是害怕,是在确认位置。”
江晚皱眉。
就在这时,水晶灯再次震动。
这一次,震感持续了两秒。
江晚抬头望去,发现灯顶一块玻璃出现了细小裂痕。阳光穿过缝隙,在地面拉出一道斜长的光影。
那道光正好落在宴会厅尽头的落地窗上。
窗外高楼林立,其中一栋天台边缘,有一点反光一闪而过。
像是金属反射的角度变了。
江晚心头一紧。
她刚要开口,沈倾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别动。”她低声说,“三点方向,窗帘后面。”
江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对面大楼某层的百叶窗缝隙中,隐约露出一个狭长的黑色物件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