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指尖还沾着灰烬,防风打火机在掌心发烫。她没松手,火苗烧到最后那张纸上,母亲的签名卷边、发黑,像一块被烫穿的皮。档案室的水幕早停了,可空气还是湿的,混着氰化物那股子铁锈味,吸一口,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沈倾寒靠着冷冻柜,脖子上的针眼还在渗血,颜色比刚才深了一圈。她没去擦,只把终端芯片从保险箱接口拔出来,线头垂着,像断了的电线。她抬头看江晚:“x-7计划,不是什么实验代号。”
江晚合上打火机,声音压着:“是编号。”
“我七岁,生日那天。”沈倾寒说得平,没起没落,“他们给我打第一针。记录上写,‘实验体耐受性良好’。”
江晚没应,转身往通风口走。碎片卡在阀口,光打进来歪歪扭扭。她伸手去抠,指尖刚碰上玻璃,头顶警报忽然变了。
不是声音。
是心跳。
她猛地回头。沈倾寒的终端亮着,心率线在跳,可节奏乱了——太快,还断断续续。江晚冲过去,一把扯开她领口。锁骨下的倒计时纹身红得发紫,烫手,像要烧穿肉。
“你什么时候改的?”江晚盯着那串数字。
“刚进档案室。”沈倾寒喘了口气,“我把毒素倒计时,接进了自己的心跳。”
江晚的手僵住。
意思是,毒还在散,她就还在倒数。一旦停,数字归零,神经直接炸。
“你疯了?”江晚没抬声,手指却攥紧了。
“不然怎么逼他们出来?”沈倾寒抬眼,“陆曼不会让‘完美体’死在别人手里。她得亲手打最后一针。”
江晚没再说话。她蹲下,从袖口暗袋抽出磁吸盘,里面还卡着那支x-7毒株管。标签上的成分她早记熟了——和沈倾寒咳出的血块,基因序列差0.2%。那点差,是她在暗网翻到的极光计划补丁日志里写的:“目标体免疫系统有未知干扰,需外部催化剂清除。”
她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催化剂,就是她。
江晚把毒株管塞进腰带夹层,站起身:“运输车三分钟进b区。”
“热感应炮塔激活了。”沈倾寒捡起终端残片,手指在裂屏上划,“频率三分钟一跳,加密比军方还狠。”
“油管不会换。”江晚走向门边,“接地散热,路线死的。”
沈倾寒看她一眼,忽然从裤袋抽出一支注射器,针管里半管淡金色液体。她不说话,直接扎进脖子。
江晚皱眉:“阻断剂?刚用过。”
“这次降体温。”沈倾寒扔掉空针管,“降到29c,热感炮塔认不出活体。”
江晚没拦。她知道这女人多狠。上回为躲追踪,她自己剪了三根神经信号。江晚从墙角拎起一罐制冷剂,刚从实验室顺的,冰得扎手。
“贴车底,油管位置。”她说,“我左你右。别碰阀门,有压感。”
两人没再多话,一前一后钻出档案室。通风管还在滴水,脚踩上去,黏糊糊响。江晚在前,手肘撑地,战术裤蹭过锈铁壁。她能感觉到身后沈倾寒的呼吸越来越浅——体温在降,意识也在被压下去。
管子尽头是厂区外的输油道。她们趴到出口边,底下就是运输车的路。车顶炮塔慢转,红外线扫地,像刀片来回割。
江晚看表。
两分钟。
她把制冷剂喷头对准胳膊,按下。冰雾喷出,皮肤瞬间发白,寒气往骨头里钻。她咬住背心带子,不让自己抖。沈倾寒已经滑下去,贴在油管另一侧,像块冷铁。
车来了。
轮胎碾碎石,声音由远及近。江晚屏住气,等车头进射程,炮塔扫过她刚才的位置,停了半秒,继续走——没响。
她动了。
左手撑地,右手摸出极光试管碎片,贴着油管往前爬。三米,两米,一米。燃油味混着铁锈钻进鼻腔。车底油箱接口就在眼前。
她把碎片对准缝,手腕一压。
玻璃划金属,极轻的“咔”一声。油开始渗,顺着管壁往下,滴到地上,拉出一道黑线。
车还在走。
江晚不动,等那道油线爬到炮塔正下方。
她从腰带摸出打火机。
拇指刚搭上轮片,头顶突然响起高频蜂鸣。
她抬头。
炮塔停了。红外线,正正照在她脸上。
不是误判。
是认出来了。
她猛地明白——制冷剂能降体温,可她的呼吸、心跳、肌肉微颤,全在数据库里存着。 陆曼早把她们的生物特征塞进了反追踪系统。
她抬手,轮片一划。
火光刚亮,炮塔开火。
子弹擦肩而过,打在油管上。燃油炸起,火顺着地上的油线窜上去,轰一声,车底全着了。
江晚翻滚躲开,火浪扑脸,眉毛焦了一截。她抬头,看见运输车在火里停下,车顶标志烧掉一半——六芒星,灰烬灰的标记。
沈倾寒已爬到车头,手里终端残片正接入车载系统。火光照她脸发红,指尖在裂屏上飞快滑动。
“找到了。”她忽然说,“主控频率,解密钥匙是——我的dNA。”
江晚爬过去:“你怎么给?”
“不用。”沈倾寒把终端插进油箱接口,“拿毒株管里的样本,模拟我的基因信号。”
江晚盯着她:“那东西不稳定,一变异——”
“那就变。”沈倾寒按下确认,“看看陆曼到底想造什么。”
屏幕闪,数据开始传。
江晚没再说话。她从背心里抽出电极片,贴胸口。另一片递给沈倾寒。这是第6章留下的,原为血契仪式准备,现在是唯一能同步心跳的玩意。
“上传要心跳同步。”江晚说,“差超5%,数据断。”
沈倾寒点头,把电极片贴颈侧。她伸手,扣住江晚手腕,指尖压着脉。江晚也反手攥住她。
两人心跳在终端上汇成一条线。
波动,靠近,稳住。
差:3.2%。
够了。
沈倾寒把毒株管插进接口,按下发送。
终端亮起,全球三百个暗网节点同时闪红。极光计划的日志、基因报告、运输路线、买家名单,开始自动分发。
江晚盯着屏幕,忽然说:“灰狐的部队快到了。”
“东南角有缺口。”沈倾寒看热感图,“他们故意留的。”
“不是让我们逃。”江晚冷笑,“是逼我们往游轮走。”
沈倾寒没应。她拔出毒株管,液体在管里晃,像活的。她盯着试管,忽然说:“它在适应我。”
江晚看她。
“不只是杀人。”沈倾寒声音轻,“它在进化。每次扩散,都在改基因,变得更像我——我的血,我的神经,我的痛。”
江晚手指慢慢收紧。
如果毒素在模仿她的dNA,那就意味着——它最终会变成她的复制品,一个没意识、完全受控的‘她’。
陆曼要的不是杀她。
是要换掉她。
江晚猛地抓起终端,调出运输车最后定位。火已烧到驾驶室,GpS还在跳。地图放大,坐标指向城东码头。
游轮区。
她抬头,看见沈倾寒正把毒株管塞进裤袋。手稳,可指尖发青——体温太低,血快冻住了。
“你还撑得住?”江晚问。
沈倾寒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是种近乎温柔的弧。
“你说过,”她声音很轻,“爱不是救赎,是并肩作战的勇气。”
江晚没应。
沈倾寒抬起手,指尖蹭过她焦了一截的眉毛。
“所以别问我撑不撑得住。”她说,“问你自己,敢不敢陪我走到最后。”
江晚盯着她,三秒,转身走向火场边。
“走。”她说。
她们穿过燃烧的残骸,朝码头去。江晚手一直按在枪上,另一只握着终端。信号还在,暗网节点的红点一个个亮。
三百。
二百九十九。
二百九十八。
突然,终端震了一下。
一条加密信息弹出。
发信人:未知。
只有一行字:
“你母亲签同意书那天,也问过你父亲同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