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雨刷推一下,水痕刚清,新的立马糊上来。江晚没动方向盘,车停在码头边,引擎低吼。左臂的血早浸透袖子,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黑皮包上,一坨一坨的。她没擦。
手机亮着,“新纪元物流”的账户一层层点进去,最后停在一条船上——“海狼号”,注册地马绍尔群岛。申报的是深海鱼,冷链零下十八度,持续七十二小时。她调出x-7神经毒素的稳定参数,曲线一叠,严丝合缝。
她拨加密频。接通前,喉咙里挤出一句:“不是陆曼干的,是有人用她。”
沈倾寒的声音传来,冷得像冻过:“海狼号七天后靠港。货单写鱼,制冷频率不对。这不是运货,是养人。”
江晚盯着屏幕底下的时间戳,手指一滑,调出“北纬贸易”最后一笔转账。收款方缩写一闪——“黑潮航运”。名录查不到,但她记得。三年前暗网,这名字出现在一桩军火走私案里,买家来自东欧。
“黑潮”不是本地鱼,是跨境网。
她刚要开口,信号断了。电流乱响。一个变声的声音插进来,平得没起伏,却压得人喘:“你们只看见爪子,没看见蛇头。”
通话断。
江晚没挂,手机反扣在膝盖上,看手腕渗血。旧疤泡发了,边缘发白。她扯下安全带,翻后座找医药箱,撕绷带缠上,动作没停。右手重新开终端,输一串离线指令。
五分钟,乌克兰基辅,“北方重工”浮出来。三年前被爆往战区送武器,后来改头换面搞民用造船。而“海狼号”的实际控股方,正是这公司的离岸代理。
她调出沈氏集团二十年前的海外采购档案副本——沈倾寒从极光计划备份里扒的。1999年,沈明远签了笔两亿美金的“防御系统引进”,合作方就是“北方重工”,项目代号“北风”。
付款账户,和现在“北纬贸易”收钱的离岸路径,七处Ip跳转重合。
江晚盯着那串数字,呼吸慢了。不是临时搭伙,是二十年的老根。陆曼不是主谋,她顶多是个执行的,搞不好也是被人牵线的木偶。真正的网,从沈明远第一笔军购开始,就扎进这座城市的骨头里了。
她在拨沈倾寒。
“查‘北风项目’的钱去哪了。”她说,“极光计划启动前,有没有境外资金进来?”
“在比。”沈倾寒声音稳了,语速快了些,系统在烧,“绕三道防火墙……有了。2003年,三千八百万美元,从开曼‘蓝鲸控股’打到沈氏特别账户,名目是‘神经接口研究支持’。”
江晚闭了下眼。
“蓝鲸控股”是陆曼的洗钱口子。钱从哪来?
“追。”她压着声,“看最开始汇出的地方。”
终端嗡响,数据滚。那边传来滴水声,像是冷却液在流。片刻,她开口:“汇款银行是乌克兰敖德萨的‘黑海信托’,账户代号‘K-7’。2004年冻结,但之前三年,往全球七个实验室打过同类款,用途全是‘意识控制实验’。”
江晚的指尖停在屏幕上。
七个实验室,跨国,五年跨度。三个后来炸了,起火,死人。她脑子里碎片一拼,一个名字冒出来——“黑潮”不是军火贩,是人体实验网的后勤队。他们供钱、运人、毁证据,换研究成果。
“极光计划”,只是其中之一。
“沈明远不是自己干。”她说,“他从头就在替人打工。”
“对。”沈倾寒声音冷了,“他以为自己是老板,其实是代工厂。x-7的原始配方,不在沈氏实验室,在‘黑潮’的库里。我们看到的,是成品运输,不是源头。”
江晚看窗外。雨砸车顶,噼啪响。她突然想到——为什么“海狼号”现在靠港?x-7已经引发民防,灰烬会正在缩编,这时候送新毒,不合常理。
除非,不是补货。
是撤退。
“他们在收摊。”她说,“毁证据,带数据走。海狼号不是来送毒的,是来运东西的。”
“或者,运人。”沈倾寒接,“我刚破一段加密日志,昨天的。灰烬会内部提‘样本转移’,目标代号‘灯塔’。没坐标,但信号源来自海上,离海狼号最后位置不到二十海里。”
江晚眼神沉了。
样本——不是毒,是人。沈清失踪前,极光计划有三名受试者登记在案。如果他们还活着……
她没往下想,直接输指令,调出海狼号船体图。秦川早年从码头工人手里搞的,标了所有改装舱。其中一个冷藏舱,加了独立供氧和生命体征接口,用途不明。
她放大那块,比对x-7储存舱。温控一样,但供氧频率更高——够维持昏迷的人。
“不是货。”她低声,“是人。”
“还不止一个。”沈倾寒说,“我刚进港口调度,海狼号靠港时间七十二小时后,停六小时。不会卸货,只会快交。接头方没露脸,但通讯频段和北方重工安保频道一致。”
江晚合上终端,靠座椅,闭眼三秒。睁眼时,目光钉死。
“我们一直以为灰烬会是终点。其实它是桥。从沈明远到陆曼,从极光到x-7扩散,全是为了这一刻——把二十年的罪,安全送出境。”
“现在桥要断了。”沈倾寒说,“他们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海狼号。”
“那就赶在它靠港前,上船。”
“不可能。海上没法执法,军方不碰,黑潮有武装。”
“那就不是执法。”江晚拉开副驾抽屉,拿出个银色金属盒,“是劫船。”
盒里是枚U盘大小的干扰器,内嵌沈倾寒做的“幽灵协议”逆向模块。插进主控,十分钟内断所有外联,伪造航行数据。
“你怎么上?”沈倾寒问。
“海狼号走东海第六锚区,那儿有片临时禁航区,海底电缆在修。”江晚调海图,“修船是秦川的人,能让我们靠近。你断远程监控,我登船,找人,毁数据。”
“你一个人?”
“你不能出据点。”她说,“毒素残留没清完,上次你强破差点失控。这次是海面,没退路。”
“所以你一个人去送死?”
“我不是去送死。”江晚把干扰器塞进内袋,拉上夹克,“我是去断他们的后路。”
车里静了几秒。雨声填满空档。
“干扰器撑十分钟。”沈倾寒终于说,“第十分钟系统重启,警报响。你必须在那前搞定,不然会被锁船上。”
“我知道。”
“还有,海狼号安保是军用级,你没武器。”
江晚从后座拎出战术包,拉开——两把折叠刀,一根钢索,一瓶无色液体。
“够了。”
“你疯了。”
“我没疯。”她看着她,“我只是知道,这事现在不做,就永远没机会。等他们把人带走,证据全没了。沈明远还能装清白,陆曼能跑,整个网沉下去,再等二十年也翻不了身。”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再等二十年。”
沈倾寒没再说话。终端亮着,最后一行数据滚完——“海狼号航行预测完成,交汇点:东经123.7,北纬30.2,时间:71小时42分后。”
江晚发动车,调头。
电台自动连加密频,沈倾寒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干扰器序列号‘晚寒’。你要是没回来……我会让整条船沉进海沟。”
江晚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
“我一定会回来。”
车冲进雨幕,轮胎碾水,嘶响不断。前路模糊,导航上的红点,稳稳向前。
她瞥了眼副驾的战术包。钢索末端有道旧磨痕——前世她用它撬开地下室窗,后来被王浩砸碎烧了。现在它回来了,带着新用处。
七十一小时四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