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号在第七锚区边上慢下来,船头切着灰白的浪,像头累垮的铁兽。江晚的潜航器贴在修缆船的影子里,雾太浓,几乎把她吃进去。她瞥了眼表,三点十七,离沈倾寒说的断联还差两分钟。干扰器贴在小臂上,冰得刺骨,她没戴手套。
对讲机一声不响。没倒计时,也没提示音。只有终端震了一下——“幽灵协议”启动了。
她翻出舱口,潜水服裹紧,钢索缠腰,刀卡在脚踝内侧。海水漫过肩膀时,左臂旧伤猛地一抽,像有根锈铁丝在肉里来回拉。她咬住呼吸器,没调整姿势,直接扎下去。
三十秒,指尖摸到海狼号外壁。接缝全是海泥,她用钢索磨出的豁口卡进缝里,借力往上爬。第三颗铆钉松了,脚一滑,整条左臂撞上棱角。疼得眼前发黑,她没停,继续爬。三十五秒,撕开防水胶,把干扰器按进主控接口。红灯闪了下,灭了。
监控断了。
她撬开侧舱门,滚进通道。空气冷得扎肺,吸一口像吞玻璃碴。b3冷藏舱在三层底下,得穿过中央控制区。走廊尽头有红外探头,她贴墙挪,从包里摸出那瓶无色液体,抹在门框感应条上。半分钟后,灯由红转绿,门缝漏出冷气。
门开条缝,她闪进去。
冷雾浮着,三具维生舱排成一列,玻璃罩里淡蓝的营养液轻轻晃。编号:S-q-01、S-q-03、S-R-02。S-q-01的标签缺了半边,但“清”字还在,墨迹被潮气晕开,像干掉的血痕。
她走到最近的终端,插进芯片。系统没加密,反而不对劲。她没犹豫,直接启动拷贝。屏幕滚着实验日志碎片:“记忆提取失败……S-q-01脑波残留稳定……建议转K-7站点。”另一条:“x-7母体不在沈氏,原始序列来自‘黑潮’中央库,每批次返送数据包。”
数据还在读,她抽出相机,拍下编号、血型标签、管线走向。拍到第二具时,发现S-q-03的呼吸管接口有磨损,像是最近动过。她蹲下,掀开底座挡板——塞着半张烧纸,残着两行字:“……清姐说他们骗她……她不是病死的……”
她把纸片塞进密封袋,刚起身,终端“嘀”了一声——拷贝完成。
拔出芯片,塞进口袋,转身往门口走。冷气贴地爬,脚踝湿透,左臂已经麻了,整条胳膊像不是自己的。
回主通道,绕开控制区,走货梯井下楼。中途听见脚步声从上面来,两个安保往b3走。她贴在管道后,等他们过去,才继续下。
到底层甲板,干扰器还剩两分十四秒。主控室在右舷前头,得过露天甲板。她从侧门出去,风裹着咸腥扑脸。导航灯还亮,但雷达应该已经冻住。她贴着集装箱边缘走,每一步都踩在油渍上打滑。
主控室门锁是电子卡口。她掏出折叠刀,撬开面板,把干扰器从接口拔下,插进核心端口。屏幕闪出“晚寒”序列号,随即黑屏。她手动触发过载,听见里面“咔”一声。
船体震了下。
灯全灭了。导航断电,自动求救信号弹出,直连东海海事局。警报没响,但无线电已经开始广播偏移位置。
她转身往接应点跑。左臂拖着,动不了。刚冲到舷梯口,远处传来喊话,有人发现了。她不再躲,直接跳。
小艇接住她时,人快散了。秦川的手下一拽,发动引擎。船尾掀起浪墙,迅速拉开。
她靠在舱壁喘气,从怀里摸出芯片,还在。终端亮了,一条加密信息跳出来:“数据已转国际刑警暗网节点,‘灰烬会’七十七个离岸账户冻结,‘北风项目’资金链全曝光。”
她盯着那行字,不动。
艇身颠,海水拍船壳。她慢慢把芯片贴回胸口,压在衣服下。左臂的冷已经爬到肩胛,她没去碰。
耳机里传来沈倾寒的声音,很轻:“你还活着。”
“我说过我会回来。”
“他们开始清仓了。陆曼在卖不动产,沈明远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让他们动。”江晚闭了下眼,“动得越狠,塌得越彻底。”
“你下一步去哪?”
“去医院。”她抬起左臂,袖口全是血,“再不处理,这条胳膊就废了。”
耳机那头沉默几秒。“东区第三医院,我清了监控。进b栋侧门,七楼最里面那间病房有人等你。”
“谁?”
“你不认识。但她是S-q-03匹配血型的捐献者,三年前签过协议,地址就在本市。”
江晚睁眼。
“她不知道自己捐过。”沈倾寒说,“但她上周去了沈氏附属医院,做了全套神经检测。项目代号‘回声筛查’。”
江晚的手指慢慢收紧。
“这不是巧合。”
“从来不是。”沈倾寒声音压低,“灰烬会撤了,根还在。他们在找能接替实验的人。”
江晚看向海狼号。那船正在偏航,军方的巡逻艇已经出现在海平线上。
她摘下耳机,塞进战术包。小艇驶向码头,风从舱门灌进来。
靠岸时,秦川的人递来干外套。她披上,一瘸一拐走上堤道。左臂贴身,不敢晃。医院在城东,打车四十分钟。她拦了辆黑车,报完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你这手得赶紧治,不然会坏死。”
她没说话,安全带拉过伤臂,系上。
车开出两公里,她掏出手机,翻到沈清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记录。号码注销了,但基站定位还在——那天下午五点二十三分,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东区第三医院地下二层,停了十七分钟。
她把定位发给沈倾寒,加了一句:“查那天医院的电力日志。如果有断电,查备用电源启动时间。”
回复很快:“有。十五分钟,五点二十六分开始。来源是b栋七楼独立配电箱。”
她盯着屏幕。
七楼最里面的病房,有人等她。
车拐进医院后街,停在b栋侧门。她付钱下车,没走正门。走廊空荡,灯光嗡嗡响。电梯坏了,她爬楼梯。每上一级,左臂抽一下。七楼灯昏,走廊尽头那间房门虚掩着。
她没敲,直接推开了。
床是空的。被子叠得整,枕头有压痕,像刚有人起来。床头柜放着一杯水,水面还在晃。窗开着,风把窗帘吹得鼓起来。
她走过去,看见柜角贴着张便签,字潦草:“你来晚了。但我知道你会来。”
她翻过便签,背面是个条形码。手机一扫。
跳出一段音频,标题:“给妹妹的最后一段话。”
她点开。
女人的声音,虚弱但清楚:“小寒,如果你听到这个,姐姐已经不在了。但他们没杀我,他们把我藏起来了。x-7不是毒药,是钥匙。它能打开被封锁的记忆。我看见了……爸爸和陆曼是怎么合谋杀了妈妈的。我也看见了,你被关进实验室那天,是他亲自按下了注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