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车顶,噼啪乱响,像谁拎着铁砂往铁皮上甩。
江晚的手还扣着沈倾寒的腕子,指腹压在动脉上,一下一下,数着跳动。她没松,也没抬头。沈倾寒锁骨那块图腾还在烧,红线没退净,从皮肤底下往上爬,顺着小臂往心口走,像有根线在拽。
“不是幻觉。”她终于开口,声音压着,“是信号没散。”
另一只手摸进内袋,掏出一块拇指大的铁片,边角磨得发亮。她掀开沈倾寒的领子,把铁片贴上去。金属一碰皮肤就起了层汗,沈倾寒猛地吸气,喉结一滚。
几秒后,红线开始缩回去。
江晚盯着那道痕迹,直到它退回指尖,才松手。铁片收进衣袋,没解释。她从不解释。
沈倾寒靠在副驾上,呼吸还沉,眼尾泛红,但眼神清了。抬手摸了摸锁骨,指尖蹭到铁片边角。
“它在找我。”她说,“没连上。”
江晚点头,拧动钥匙。雨刮器咔咔地摆,前路雾蒙蒙的。
三公里已经过去。冰原被甩在后头,地势往下沉,荒废的工业带冒出来,铁架子歪斜,管道炸裂,像是从里头被人撕开过。
风突然猛了。
车窗震了一下,江晚踩下刹车。远处雪墙塌了,白雾腾起,后路被盖住。
“走不了了。”她说。
沈倾寒没动,左手搭上安全带,指节慢慢收紧。
江晚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她绕到车后,拉开冷藏箱。铁皮锈得厉害,一碰就掉渣。伸手进去,摸到半截温控管,确认能挡风,才招手让她下来。
车厢里一股陈年冰霜味。两人挤在角落,江晚把外套垫在底下,防着体温漏。
外面雪越下越密,风钻进缝里,吹得骨头缝发凉。
沈倾寒开始抖。
不是冷。图腾又烧起来了。她咬住下唇,手摸到腰侧——防水袋贴着,裹着硬盘。
江晚看见她动作,伸手,掌心压在她锁骨上。
“别硬撑。”
沈倾寒摇头,牙关磕了一下。想说话,喉咙却像堵了棉絮。
江晚没再问。抽出小刀,划开掌心。血刚冒出来,就按在沈倾寒锁骨上。
血珠落下的瞬间,图腾闪了红光,像被吸进去。那光没散,顺着纹路游一圈,停在中心,一跳一跳,像心跳。
沈倾寒猛地睁眼。
反手抓住江晚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血契……活了。”
江晚没挣,另一只手贴上去,掌心对掌心。血混着,顺着指缝往下滴。那光顺着血迹爬,最后在两人交叠处绕成一圈,亮了两秒,灭了。
“不是它活了。”江晚说,“是我们叫醒它的。”
沈倾寒喘了口气,松手。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流,但抖停了。
江晚撕了布条,给她包上。
“还能走?”
“能。”
江晚起身,推开车厢门。雪小了些,天还是黑的。她扶着沈倾寒出来,踩着冻土往南走。
到废弃加油站,沈倾寒忽然停住。
解开病号服,从腰侧扯下防水袋。打开,露出一块黑色硬盘,外壳刻着“b-1907”。
江晚盯着那串数字,没出声。
沈倾寒用指甲刮了下接口:“王浩的偷税链,全在这儿。七层加密,每层都要活体认证。”
江晚伸手:“第一层用我的血?”
“嗯。”
她没犹豫,割破指尖,血滴进槽口。
屏幕亮了。
【认证通过,等待第二人】
沈倾寒咬破下唇,血落下去。
界面跳转。
【七层加密启动,倒计时72小时】
时间开始走。
江晚把硬盘塞进口袋,贴胸口放着。抬头看远处,码头有光,被雨雾挡着,模模糊糊。
“走。”
沈倾寒重新裹好病号服,跟上。
找到一辆废弃皮卡,江晚撬了电门,车子吭哧两声,打着了。她坐进驾驶座,沈倾寒在旁,手里多了个信号干扰器,黑色,带旋钮。
车灯切开雨幕,轮胎碾过碎石铁皮,咯吱作响。
十分钟,江晚从后视镜看见一辆黑车。
三百米外,没开灯,车窗全黑。
她没动方向,只降了十码。
“秦川的人。”她说。
沈倾寒没回头,手指在干扰器上转了一圈。
“来盯我们的?”
“不是来帮的。”
沈倾寒冷笑,按下开关。
后方车灯瞬间熄灭,车头晃了下,停在原地。
江晚踩油门,皮卡冲进废弃厂区。铁皮房塌了半边,管道横七竖八,像炸过。她绕了几道弯,确认没跟上,才拐上主路。
雨还在下。
沈倾寒收起干扰器,手摸到腰侧,另一块硬盘还在。她没拿,只低声说:“还有东西没给你看。”
江晚 glanced at her。
“王浩只是开始。”
“我知道。”
“他背后有人。”
“我也知道。”
沈倾寒闭了嘴。靠在椅背,闭眼。再睁眼时,码头轮廓已能看清。吊机像巨人骨架,立在雨里。
江晚放慢车速。
“接下来,不能错。”
“从来就没打算错。”
车子拐进窄道,两边是生锈集装箱。她把车停在c区第七排,熄火。
两人没下车。
江晚从内袋摸出屏蔽铁片,递给沈倾寒。
“贴着。”
沈倾寒接过,重新贴回锁骨。
江晚又摸出折叠刀,塞进袖口。
后座拎出防水包,打开,两套黑工装、证件、枪套。
她递了一套过去。
“换上。”
沈倾寒解开病号服,没停。身上有旧伤,腰侧一道长疤,是前世注射神经毒素的位置。她没遮,直接套上工装,拉链拉到下巴。
江晚看着她,忽然伸手,把领子往下扯了半寸。
锁骨上的图腾还在,红得发暗。
“它还会烧。”
“我知道。”
“下次更狠。”
“我也知道。”
江晚松手,自己也换好。
两人坐定。
江晚点火,车子缓缓往前。
集装箱尽头有扇铁门,半开。门后是码头通道,灯光昏黄。
她把车停在门边,没熄火。
转头看沈倾寒。
“准备好了?”
沈倾寒摸了摸腰侧硬盘,又看了眼后视镜。
雨滴在镜面炸开,模糊了外头。
“江晚。”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记不得你是谁了——”
江晚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不重,但突然。
沈倾寒愣住。
“别讲这种废话。”江晚说,“你要是敢忘,我就把你绑在身边,一天打醒你八次。”
沈倾寒看着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病态那种,是真笑了。
抬手抹了下嘴角,握住江晚的手。
“走。”
江晚发动车子,冲进铁门。
车灯照出通道尽头的楼梯,铁梯锈得厉害,台阶满是油渍。
她停稳车,两人下车。
从后备箱取出信号发射器,塞进墙缝,按下启动。
三秒后,远处摄像头转向别处。
她们踏上楼梯。
脚步声在空荡通道里回响。
走到第三层,沈倾寒忽然停住。
摸了摸锁骨,眉头一皱。
江晚立刻转身。
沈倾寒盯着她,声音很轻:
“它又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