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江晚没马上开门,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轻轻磕了下,像在数秒。三分钟前王浩助理来电话,说老板改主意了,要重新谈合同,让她们回厂里会议室。
沈倾寒坐在副驾,风衣拉链敞着,里头病号服露出一截。她没出声,只是把文件袋从左手换到右手,指头在封口划了一下,停住,又划一下。
“他不是要谈。”江晚终于说,“他是想翻盘。”
沈倾寒点头。抬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慢,像是在等什么。然后解安全带,从座椅底下抽出个扁金属盒,打开——引爆器,接线图,都在。
江晚看了一眼,没问真假。
她知道是真的。
两人下车,脚步差不多踩在同一拍上。后门换了锁,门禁灯红着,昨晚的漏洞还没补。江晚刷了张旧卡,咔一声,门弹开了。
走廊没人,灯一明一灭。走到二层拐角,江晚忽然停住。鞋底粘了点灰白粉末,昨晚喷雾留下的结晶。她没去擦,继续走。
会议室在三楼尽头。
门关着,里头静。江晚伸手去推,沈倾寒却先抬手拦住。贴耳听了一秒,从袖口滑出个探测器,按在门缝。
三秒,红灯灭,绿灯亮。
“一个,带枪。”她低声说。
江晚点头,从手腕内侧取下个指甲盖大的银灰片,藏进掌心。边缘磨得发亮,像用过很多次。
门推开。王浩站在长桌那头,西装皱得像揉过又摊开。手里攥着左轮,枪口压在桌上,手指发抖。胳膊内侧还红着,痒粉的劲儿没过,神经一抽一抽。
“你们骗我。”他嗓音哑,“那不是收购协议。”
江晚没往前走,停在门口两步远。她一颗颗系上工装外套的扣子,不急,也不慢。
“是你自己签的。”
“三点八亿?”王浩冷笑,“北欧财团哪来的这笔钱?你们做假账,骗我签字!”
沈倾寒上前一步。病号服的扣子崩开一颗,两颗……她没停,直接扯下衣服,摔地上。
腰上缠着一圈军绿c4,炸药块排得整,中间嵌着引爆器。屏幕倒计时跳着:71:59:48。
王浩瞳孔一缩。
“猜猜看。”沈倾寒声音轻,“哪个信号连着沈氏主服务器?哪个连着你名下七家公司的股权清算?”
她按了下引爆器侧边的小钮。
灯灭了。三秒后,亮。
“系统接通了。”她说,“你不签,下一秒,你账户的钱,全清零。”
王浩咬牙,枪口慢慢抬,对准江晚。
“把硬盘交出来。”
江晚不懂。
王浩手指扣上扳机,手背青筋凸起。可胳膊一抽,痒劲窜上来,指尖一颤。
就这一瞬。
江晚手腕一翻,掌心那片银灰飞出去,贴上枪管。枪口猛地一偏。
砰。
子弹斜飞,擦过沈倾寒肩侧,打在墙上,水泥炸出个小坑。
沈倾寒没退,反上前两步,把引爆器按在胸口,屏幕正对王浩。
“你再开一枪,”她说,“瑞士银行十七号保险柜就炸。陆曼藏的账本、录音、行贿名单,全烧了。”
王浩脸色变了。
“你怎么知道保险柜?”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沈倾寒冷笑,“比如你昨晚打电话给她,说‘硬盘要是丢了,我就只能把你供出来’。”
王浩呼吸一卡。
江晚这才开口:“你不是想谈合同。你是想拖时间,等保安全员上来。”
她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
王浩的声音响起来:“……只要拖过半小时,我哥的人就到。”
录音停了。
他额角冒汗,喉咙发干,想说话,却出不了声。
“签转让书。”江晚把文件推到桌上,“不可撤销,马上生效。签了,我们走。你不签,或者耍花样——”
她没说完。沈倾寒已经按下测试键。
灯又灭了。
这次,五秒。
王浩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撑着桌子,手指把纸捏出深褶。
“你们这是谋杀。”
“是还账。”江晚说,“你偷税三年,挪用公款,逼死两个合伙人。现在,只是收尾。”
王浩抬头看她,眼里有恨,有怕,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求饶。
“我签。”他终于说,“但我要律师在场。”
“来不及了。”沈倾寒把引爆器绑回腰上,动作利落,“律师三十五分钟到。你还有两分十七秒。”
她指了指屏幕。
倒计时:71:58:03。
王浩嘴唇抖着,抓起笔。
江晚打开摄像机,对准他。红灯亮。
他手抖得厉害,名字歪歪扭扭,签完,按手印。
“现在能删了吧?”他问,声音虚。
“不删。”江晚收起机器,“录像存三个离线硬盘,每月自动备份。你敢反悔,明天全网都是你认罪的画面。”
王浩猛地抬头。
“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江晚把文件塞进防水袋,“你签的不只是转让书。是供词,是证据链。从今天起,这厂归我们,你的罪,也归我们管。”
沈倾寒重新穿上风衣,拉链拉到胸口。弯腰捡起病号服,折好,塞进包。
“走?”她问江晚。
江晚点头,转身往门口走。
王浩突然吼:“你们以为这就完了?陆曼不会放过你们!沈家的人根本杀不光!”
江晚没回头。
“我们不是在杀人。”她说,“我们在清场。”
门关上。
走廊灯还闪,可她们走得稳。电梯在二层停了下,江晚按了下行。
沈倾寒忽然抬手,摸了下肩侧。衣服破了个口,皮没破,但有点热。
“刚才那颗子弹。”她低声说。
“偏了六厘米。”江晚说,“干扰器起效了。”
沈倾寒点头,没再说话。
电梯门开,一楼大厅空着。昨晚的乱还在——椅子翻着,地毯湿,空调出风口拆了扔地上。
她们穿过大厅,往侧门走。
江晚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握着那片银灰。没拿出来,但能感觉到,还在发热。
车停在外头,黑轿车,没挂牌。江晚拉开车门,沈倾寒刚要上,忽然抬手按住车顶。
她回头,看向三楼。
会议室窗帘动了一下。
没人影。可窗框边,一道反光。
像镜头。
江晚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没说话,钻进驾驶座。
引擎响,车缓缓驶出。
后视镜里,化工厂的灯一盏接一盏灭,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盏盏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