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寒站在证人席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可她的声音一点都没抖。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贴在脖子侧面,像是在数自己的心跳。这个动作很轻,却让坐在原告席上的江晚眼神微微一动——她懂,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
陆曼拔掉了U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大屏幕黑了两秒后,突然又亮了起来。
“系统……系统自动重启了!”技术员慌张地按着遥控器,额头冒汗。
画面重新播放,还是那间医院病房,还是沈清苍白的脸。镜头慢慢推进,她的嘴唇微微颤动。
“我知道……是你下的药……你的香水味……我一直记得……”
全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就在陆曼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屏幕忽然闪了一下,像电视信号不好时的雪花纹。下一秒,沈清的嘴又动了——
原本已经结束的唇语,继续说了下去:
“……别让小寒再受苦。”
没人听到声音,但所有人都看清了这句话。
陆曼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被告席的椅子,整个人僵住。
她死死盯着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沈倾寒缓缓放下手,目光直直看向陆曼。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继母,您剪的视频很用心。可您忘了,姐姐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您,而是我。而这份牵挂,早就被‘血契’记下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时,锁骨处的衣服下闪过一丝淡淡的红光,转瞬即逝。
陪审团里,一个中年女人突然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开始不舒服。有人脸色发白,有人冷汗直冒,还有人紧紧抓住桌子边缘,指节发白。
他们说不出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口像压了块石头,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和滴答作响的仪器声——那是医院IcU才有的节奏。
这感觉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可那种窒息感,已经刻进了心里。
法官皱眉问书记员:“刚才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书记员擦了擦额头的汗。
沈倾寒没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曼。
陆曼站在原地,手慢慢抬起来,按住太阳穴。动作很慢,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压力。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江晚一直坐在原告席上,双手轻轻搭在那个银灰色的小盒子上。她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的女人。
片刻后,陆曼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这……这是幻觉!她在用什么精神控制影响大家!”
“那你呢?”沈倾寒忽然反问。
陆曼一愣。
“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沈倾寒语气平静,“你看到姐姐最后一幕时,心跳快了零点八秒,瞳孔缩小了百分之十五。你在怕——不是因为谎言被揭穿,而是因为你清楚,那段记忆根本不该出现在视频里。”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改写了它。”
全场鸦雀无声。
“血契不是传说。”沈倾寒站起身,卷起左手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它是真实存在的连接。当我跟江晚立下契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痛、我们的记忆,甚至死亡前的最后一念,都能通过它传递、保存、重现。”
她看向投影仪接口的位置:“刚才那段视频,是你精心准备的假证据。你删掉对你不利的部分,留下能博同情的画面。可你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记忆,藏在细节里。”
“比如,姐姐说‘香水味’的时候,睫毛颤了三次。而你剪的版本里,只有两次。”
她停了一秒,轻声补充:“那是人本能的反应,装不出来的。”
陆曼的手越掐越紧,指节都泛白了。
她呼吸急促,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拼命压制情绪。
“荒唐!”她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你以为这种鬼话能骗得了谁?你能篡改视频,还能篡改现实吗?”
“我不是篡改。”沈倾寒声音平稳,“我是还原。”
她伸出手,食指再次指向投影仪接口。
这一次,画面彻底变了。
不再是病房视角,而是从天花板俯拍的角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监控位。
画面中,陆曼穿着米色长裙,端着一杯牛奶走进病房。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时,悄悄从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迅速扎进输液管。
床上的沈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挣扎,却被药物压制,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
陆曼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镜头拉近,口型清晰可见:
“安心睡吧,等小寒也被关进实验室那天,你们就能团聚了。”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法庭一片死寂。
记者们的笔停在半空,摄像机镜头牢牢锁定被告席。
陆曼整个人僵住了,手里的U盘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没有去捡。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手还死死按着太阳穴,仿佛那里正传来剧烈的刺痛。
法官几次想敲法槌,又迟疑地停下。
他看向江晚:“江小姐,这段视频……来源合法吗?”
江晚这才开口,语气冷静:“法官大人,这不是我们提交的证据。它来自血契的实时反馈——当沈倾寒触发共鸣时,被掩盖的记忆会以影像形式自动投射出来。我们无法控制它出现的时间,也无法预知内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曼:“但它出现的每一帧,都经过神经信号验证,误差率低于百万分之一。”
书记员低头记录,手微微发抖。
陪审团成员开始低声议论,神情复杂。刚才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轻微,却像潮水余波,挥之不去。
沈倾寒缓缓坐下,左腕的绷带渗出血迹,染红了一小片黑色外套。她没擦,只是把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起。
江晚终于动了。
她打开银灰盒子,从夹层取出一枚小小的芯片,放在桌面上。
“这是血契协议的物理备份。”她说,“如果法庭需要验证真实性,我们可以提供接入权限。”
陆曼猛然抬头,眼里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晃了一下,靠着被告席才没倒下。
法官深吸一口气,正要宣布休庭。
就在这时,沈倾寒忽然转头,望向江晚。
两人对视一眼。
江晚轻轻点头。
沈倾寒抬起右手,再次贴上颈侧动脉。
锁骨处的图腾骤然亮起,一道更深的暗红光芒透过衣料透出,像沉睡已久的印记被彻底唤醒。
整个法庭的灯闪了一下。
投影仪屏幕没灭,反而自动跳回最初那段伪造的离婚协议视频。
江晚涂口红的画面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她的嘴唇动了,声音没有从音响传出,却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证据已经备份,别怕。”
不是合成,不是幻觉。
是直接刻进意识里的声音。
陆曼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闷哼。
指甲深深陷进头皮,整个人蜷缩下去,肩膀剧烈抖动。
法警上前一步,被法官抬手拦下。
法庭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喘息。
江晚合上盒子,指尖轻轻抚过盒盖上的旧痕迹。
沈倾寒放下手,脸色苍白,嘴角却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血契的光渐渐消失,可皮肤下仿佛还残留着余温,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