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空气又闷又热,江晚贴着隔热层边缘往前爬,刀片划开的缝隙刚好够一个人侧身通过。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沈倾寒就在身后,呼吸轻轻打在她的后颈上,短促却很稳。
头顶那阵窸窣声突然停了——不是走了,是对方也在等她们先动。
沈倾寒的手指轻轻抵在金属管壁上,一滴血从指尖渗出来,顺着管道的纹路缓缓滑行。血珠刚碰到接缝处,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紧接着,整段管道发出低低的嗡鸣,仿佛里面的结构都被扭曲了。敌人的听觉系统开始失灵了。
江晚抓住机会,迅速翻进夹层,落地时膝盖微屈,卸掉了冲力。沈倾寒紧跟着下来,脚尖一点地就站稳了。两人背靠设备箱蹲下,前方三米就是c区主控节点的后门接口。墙上的投影仪还在工作,数字不停跳动:11:58:23。
“信号还在上传。”江晚低声说,手掌按着频谱仪的屏幕。波形图显示数据流没有中断,但加密比预想中多了一层。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锁骨。那里有个图腾纹身,此刻正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跳动。她闭上眼,感受着血契传来的频率——江晚的心跳透过契约传来,和她自己的心跳差了0.7秒。这个差距还不足以触发毒素程序,但已经足够让敌人捕捉到她们的节奏。
时间,卡在最危险的临界点。
江晚从腰间取出一只铜铃,这是苗疆老匠人用百年乌木芯和特殊材料铸成的,表面刻满了逆转符文。她拇指一推,解开封锁扣,铃舌轻轻晃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刹那间,空气中出现了重影——两个“她们”正从检修口跃下,动作一模一样,脚步交错。监控摄像头立刻聚焦,红外系统锁定其中一道身影,激光网也跟着偏移了十五度。
而真正的她们,已经绕到了投影仪背面。
沈倾寒拿出一根微型蝶形探针,尾端连着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线。她把探针插进散热口,另一端接入腕表终端。屏幕上瞬间跳出三道防火墙提示,密码组合飞快滚动。
“三十七秒能破解。”她说。
江晚盯着倒计时:11:57:41。
“不够。”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铜铃的符纹上。铃身猛地升温,泛起一层暗红色的雾气。那些曾被封印的血蝶残魂开始苏醒,顺着契约的脉络一点点回到现实。第一只血蝶从她袖口飞出,翅膀闪着金属般的光泽,直扑投影仪的电源模块。
主板冒出黑烟。
沈倾寒抓住这短暂空隙,输入最后一组密钥。终端界面突然跳出红色警告:“信号反向追踪启动,定位中——”
她立刻切断连接,拔出探针。投影仪屏幕黑了一下,重新亮起时,心跳同步率的数据流已经被截断。
“他们看不见我们了。”江晚收起铜铃,声音平静,“现在,轮到我们了。”
沈倾寒站起身,从内袋掏出一个黑色方块——引爆器。表面没有按钮,只有一圈凹槽围着中心触点。这是用化工厂反应堆核心改装的遥控装置,一旦启动,十二组连锁熔毁程序会在十分钟内彻底摧毁油轮底部。
她将引爆器贴在掌心,血契图腾烧得像烙铁一样烫。契约的力量顺着神经蔓延,与装置内部的生物芯片产生共鸣。滴的一声,指示灯由红转绿。
“反应堆已解锁。”
江晚点头,打开通讯屏蔽盒,调出救生艇的导航路线。预设航线朝东南方向,避开主要航道,终点是一片没有登记浮标的海域。只要能在沉船前两分钟撤离,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走。”
她们沿原路返回。刚冲出设备夹层,整艘船突然响起警报——不是刺耳的蜂鸣,而是一段温柔又熟悉的女声笑声。
是陆曼的声音。
“你们以为……能逃得掉吗?”
江晚瞳孔一缩。这不可能!录音不该穿透屏蔽系统,除非……
她猛地看向沈倾寒。对方脸色惨白,左手死死按住锁骨。图腾剧烈起伏,像是要撕裂皮肤。
“她在干扰血契!”沈倾寒咬牙,“用原始频段冲击我们的神经链接!”
江晚一把扯下耳麦,发现接收端竟有微弱电流渗入。她立刻拍灭频谱仪电源,可那笑声仍在脑子里回荡,带着蛊惑般的低语:
“杀了她……不然你会疯的……”
沈倾寒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地毯。她的右眼开始充血,血丝像藤蔓一样爬上眼角。这是精神反噬的征兆,如果不断开干扰,血蝶会失控,甚至反噬主人。
江晚甩出袖中最后一只血蝶,让它盘旋在两人头顶。翅膀释放出一圈淡淡的生物电,形成屏障,暂时隔绝了干扰信号。她俯身抱住沈倾寒,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角。
“听着,我不是幻觉。”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用自己的血去喂养契约。”
沈倾寒喘着气,颤抖的手慢慢覆上江晚的手腕。
“我没……不想伤害你。”
“那就站起来。”江晚扶她起来,“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警报声戛然而止。
船体深处传来第一声闷响,像是大地裂开。引爆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倒计时启动:09:59。
“走!”
她们冲向甲板侧翼。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应急电源陆续接管。经过b区时,江晚瞥见一间控制室里闪着蓝光——神经毒素释放舱仍处于待命状态。她停下脚步,从背包里取出一枚陶瓷胶囊,扔进通风口。
“催化剂已投放。”她说,“只要湿度变化,毒素就会提前失效。”
沈倾寒靠在墙边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抬起手,看着那只一直停在江晚肩头的血蝶。此刻,它轻轻扇动翅膀,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该说再见了。”
她猛然挥手,血蝶疾射而出,撞向控制室主控屏。蝶身炸裂,释放出强酸物质,主板瞬间碳化。警报再次响起,这次是全船疏散指令。
倒计时:08:12。
救生艇悬挂在左舷外,机械臂还没松脱。江晚按下遥控释放钮,液压装置发出迟钝的咔嗒声——锈住了,得手动解锁。
她爬上栏杆,双脚踩在救生艇顶盖上,用力扳动保险栓。金属摩擦刺耳,终于“咔”地一声松开。沈倾寒站在甲板边缘,忽然转身望向燃烧的船桥。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不是陆曼。
是个穿战术服的男人,脸上戴着半透明面罩,手里握着一台信号增强器。他正在试图重建对血蝶的远程压制。
沈倾寒笑了。
她从口袋掏出一枚染血的蝶形芯片——那是她从投影仪主板上拆下来的。她用力一扔,芯片划出弧线,精准落入下方火海。火焰猛地蹿高,吞噬了所有残留信息。
倒计时:06:44。
江晚跳回甲板,拉住沈倾寒的手。两人一起冲向救生艇入口。舱门自动开启,引擎低沉启动。江晚最后一个进去,反手关上密封锁。窗外,海水已经开始倒灌底层货舱。
轰——
第二波爆炸从船底传来,整艘游轮剧烈倾斜。救生艇脱离机械臂的瞬间,上方钢架轰然崩塌,砸在原本停放的位置。
江晚坐在驾驶位,设定自动航行。沈倾寒靠在她身边,呼吸渐渐平稳。血契图腾褪去红光,恢复平静。远处,血蝶群在夜空中盘旋,像燃尽的灰烬,一片片坠入海浪。
救生艇划开水面,缓缓驶离火海。
江晚低头看她。沈倾寒闭着眼,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她忽然问。
江晚没回答,只是伸手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那时她们都还穿着校服,阳光洒进教室,照在沈倾寒摊开的笔记本上。一页页写满看不懂的符号,角落画着一只小小的蝴蝶。
江晚悄悄把那只蝴蝶剪下来,夹进了自己的书里。
救生艇继续前行,身后是崩塌的巨轮与漫天飞舞的残影。东方海平线泛起一丝微光,像刀锋划破黑暗。
江晚轻轻握住沈倾寒的手,放在自己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