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冷气扑在脸上,江晚抬手推开通道尽头那扇铁栅门。门轴“吱呀”一声响,像是很久没人动过的东西被强行拉开。她没停下,脚步很稳地往地下三层走去,沈倾寒跟在她身后,呼吸平静,只是手指轻轻按了下锁骨的位置,好像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净水厂最深处藏着一台离心机,四周墙壁全是水渍,空气里一股铁锈混着霉味的味道,闻着就让人皱眉。主控台黑漆漆的,屏幕裂了一道斜线,看起来早就坏了。江晚蹲下来,掀开主机侧面的盖子,露出里面一排老旧的电线接口。
“太久没通电,系统睡着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支透明试管。里面装着半凝胶状的液体,泛着淡淡的蓝光——这是上一章她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原版试剂。
沈倾寒靠在墙边,左手不自觉地碰了碰耳朵。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刺得她太阳穴发胀。她闭了闭眼,等那股难受劲过去,才掏出随身的小设备,连上控制面板。
江晚把试剂滴进冷却口。液体顺着金属管滑下去,一碰到核心线路,主机就轻轻震了一下。几秒钟后,指示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绿色的小点慢慢闪烁。
“活了。”她轻声说。
沈倾寒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绕过三层权限,调出最近三十次的运行记录。屏幕上数据飞快滚动,最后停在一条反复出现的日志上:每天凌晨一点到三点,机器自动启动两小时,产出物写着“高纯度x-7结晶”。
“这不是用来处理水的。”江晚盯着那串代码,眉头越皱越紧,“这机器早就被人改过了。”
沈倾寒没说话。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耳边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楚了些——像是断断续续的人声,夹杂着电子杂音,像从某个废弃频道传来的求救信号。她咬了下舌尖,疼让她清醒过来,迅速输入一段反追踪指令,切断了本地音频模块。
“x-7……”江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打开检测仪,从残渣槽里取了一点晶体样本。可仪器刚启动就报警了,红灯一闪一闪的。
“被干扰了。”她说。
沈倾寒抬头:“有伪装程序,表面上模拟水质分析,其实是压住了真实数据。”
江晚点点头,又拿出一支原版试剂,滴进分析槽做对比。这一次,检测仪挣扎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屏幕上缓缓生成分子结构图,是一串复杂的环形链条。
沈倾寒放大图像,和数据库里的毒素模型比对。重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二。
“是神经毒素的前体。”她声音压得很低,“跟我体内那种一样,只是更稳定了。”
江晚关掉仪器,眼神变得很深。她早该想到,陆曼不会只满足于制造那种让人发痒的粉末。那种东西只是小打小闹,真正可怕的,是能控制人意识的毒药。而x-7,就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原料是从哪来的?”她问。
沈倾寒已经接入暗网,用“夜枭”的最高权限伪造军情局认证,潜入国家生化物资监管平台。三年内所有含x-7前体的交易记录都被筛了出来,流向复杂,经过七层空壳公司洗白。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劲:每一笔进口申报,都有同一家机构提供科研资质担保——曼瑅医疗旗下的子公司。
“全打着‘新型抗敏药研发’的旗号。”她冷笑,“可这些实验室根本没备案相应的设备。”
江晚接过平板,看着地图上的标记。十二个地点分布在六个城市,都在郊区或工业区边缘,用电量远超正常科研水平。
“地下生产线。”她说,“不止一个。”
沈倾寒快速整理证据,设了五级加密,发送到军方反恐部门的指定邮箱。附件标题很简单:“代号‘极光’的污染源,请立即清除。”
提示音刚响,主机突然警报大作!屏幕上跳出倒计时:【远程擦除指令已激活,剩余时间90秒】。
“她发现了。”江晚立刻切断电源,伸手拆下核心存储盘——一块黑色芯片,表面有些划痕。
沈倾寒从外套内袋取出一枚银色芯片,插进防火墙接口,强制冻结删除指令。系统挣扎了几秒,终于停下来。
“撑不了多久。”她说,“对方会换路再来。”
江晚不再犹豫,抄起工具钳,对着电机组的关键部位狠狠砸下去。金属碎片四溅,齿轮卡死,整台机器彻底瘫痪。
“不能再让它转了。”她把存储盘放进防电磁箱,紧紧合上盖子。
沈倾寒站起身,扫视空荡的厂房。通风管道静悄悄的,但地面传来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震动——有人正从排水支线靠近,不是走正门。
“她知道这里暴露了。”她低声说,手指轻轻抚过锁骨处的纹身,那里正微微发烫。
江晚点头:“所以接下来,她要动最最后的手段了。”
两人踏上台阶,脚步落在水泥地上,声音被厚厚的墙吸走。一层待命室灯光昏黄,角落里一台老式监控还连着线,屏幕雪花乱闪。
江晚把箱子放在桌上,顺手拉下总电闸。整个地下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投出微弱的红光。
沈倾寒站在窗边,透过积灰的玻璃望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军方收到证据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封锁。”她说,“他们会突袭所有关联地点。”
“但也可能打草惊蛇。”江晚靠着墙,手指轻轻摩挲着箱子边缘,“陆曼不会坐以待毙。她还有底牌没亮出来。”
沈倾寒转过身,走到她面前一步远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箱子上。
“要不要现在毁了它?”
江晚摇头:“不。留着,是个诱饵。”
沈倾寒嘴角微微扬了下,像是笑,又不像。她抬手,把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型车压过塌陷的路面。雨水顺着墙缝渗进来,在地上积出一小滩水。
江晚忽然开口:“你说,她会不会想到,这台离心机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谁动的?”沈倾寒反问。
“不是我们。”江晚望着天花板的裂缝,“是当年参与‘极光计划’的人。有人想留下线索,只是没人看懂。”
沈倾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弯腰,从墙角捡起一块脱落的金属片。背面刻着一行数字:Lx-9-047。
“编号。”她说,“跟化工厂那条生产线一样。”
江晚接过来看,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高温切割留下的。
“不是巧合。”她说,“是同一批设备,被拆开转移的。”
沈倾寒盯着那串数字,眼神有一瞬恍惚。记忆碎片闪过——一间封闭的实验室,墙上挂着同样的编号牌,下面躺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
“她在重建整个体系。”江晚收起金属片,“但我们比她快一步。”
外面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房间里斑驳的墙面。江晚走到门边,检查电子锁。绿灯亮着,没被触发。
沈倾寒站在她身后半步,右手悄悄滑进袖口,握住了微型电击器。
下一秒,头顶的通风口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松动声。
江晚没有抬头。她只是更紧地攥住了防电磁箱,指节微微发白。
沈倾寒贴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雨声里:
“他们走的是b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