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通风口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几滴浑浊的水珠顺着金属边缘滑落,砸在江晚脚边积水中,很快被外面哗哗的雨声盖住。
她没抬头,只是低头把防电磁箱牢牢扣在腰带上,手指一滑,从袖口暗袋抽出一张扁平的金属片,递给身旁的沈倾寒。两人指尖碰了一下,冷得像冰。
“声波发声器充了七成。”沈倾寒贴着墙蹲下,指腹轻轻划过装置侧面,一道几乎听不见的震动悄悄散开,“他们现在以为你在东边岔道。”
江晚点点头,抬脚踩进前方半米深的积水里。水波刚荡开,她忽然一个踉跄,手肘撞上旁边的管子,“咚”地一声闷响。
三秒后,远处排水管深处的脚步声停了一瞬。
沈倾寒眼神微沉。敌人听见了,但没开枪——他们在等,想确认她是不是一个人。
江晚继续往前走,脚步拖沓,呼吸有点乱,像是撑不住了。她右肩的绷带渗出血迹,混着污水一滴滴往下掉,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转角处,一道红外线扫过水面,几乎擦着她的鞋尖掠过。
她猛地扑向左边凹进去的角落,刚缩进去,三道黑影就从上方管道无声落下。领头那人抬手一比,另外两个立刻分左右包抄,热感应瞄准镜的红点在她藏身的地方来回扫动。
而沈倾寒,正趴在主排水管顶部的支架上,屏住呼吸。她能清楚看到五米外江晚蜷在角落的身影,也能看见那三个杀手一步步逼近。她悄悄把声呐装置贴在手腕内侧,按下开关。
高频脉冲顺着金属管壁传出去,瞬间激起水流共振。第一波震荡钻进耳朵时,三个杀手同时晃了晃脑袋,夜视仪画面顿时布满雪花。
领头的咬牙甩了甩头,想摆脱耳鸣,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偏了方向,枪口直接对准了右边同伴。
就是现在!
沈倾寒松开支架,整个人像断线一样坠下,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顺势贴地滑行。她躲过横扫来的枪托,右手一探,一根银针已抵住对方脖子。
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她注入一丝微弱电流。
那人瞳孔猛缩,眼前的同伴突然扭曲变形,像被火焰吞噬的人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猛然调转枪口,对着右边那人连开三枪!
子弹撕裂空气,血雾喷在湿漉漉的管壁上。剩下那个反应极快,立刻趴下还击,枪火照亮了狭窄的空间。
江晚趁机引爆了提前埋在墙缝里的冷焰火弹。强光炸开,烟雾翻滚,杀手视线全被挡住。一人慌乱中踩到青苔,仰面摔倒,后脑“咚”地磕在铁箍上,当场昏死。
最后一个幸存者背靠管壁,喘得厉害,枪口不停晃动,却不敢乱开枪。
沈倾寒站在烟雾边缘,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她慢慢走过去,左手从战术腰带取出第二根银针,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那人终于看清她的脸,呼吸一滞。
“你……”他刚开口,喉咙突然剧烈抽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爬。他瞪大眼,手指疯狂抓挠脖子,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沈倾寒收回银针,看都没再看他一眼。那人双膝跪地,双手痉挛地抱住头,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江晚走过来,蹲下检查他的嘴。果然,舌根处有颗蓝色的小胶囊正在融化,泛着诡异的光。
她拿出电击器,按在他下巴的神经点上。肌肉一抽,那人嘴巴被迫张开。江晚伸手进去,迅速夹出一枚染血的U盘。
沈倾寒接过,用镊子小心撬开外壳缝隙,确认没有自毁装置后,才递还给江晚。
可江晚没接。
她解开外套第二颗纽扣,露出里面衣襟上的金属接口。拇指一推,U盘滑进去,数据开始同步。
屏幕亮起,一页页文件飞快加载:实验记录、资金流水、政要签名、人体测试视频……最后一份文档标题格外刺眼——《血契兵器部署方案》。
“她想复制你。”江晚盯着屏幕上那段基因对比图,声音很轻,“不只是毒素,还有你的神经反应模式。”
沈倾寒靠着墙缓缓坐下,左腕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迹。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忽然笑了笑:“所以派这些人来,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抓我,带回你。”江晚接道。
沈倾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平静:“现在他们什么都没带走,反而把所有证据送上门了。”
江晚拔出U盘,重新放进防电磁箱。她转身想去扶沈倾寒,却被对方抬手拦住。
“别碰我。”沈倾寒说。
江晚停下。
沈倾寒靠在墙上,呼吸越来越重,锁骨处的纹身微微发红,像皮下有液体在流动。她抬手摸了摸那块皮肤,烫得吓人。
“刚才那一针……”她声音有些哑,“我用了‘极光计划’里的控制频率。它反噬了。”
江晚皱眉:“你说过那种技术会伤神经。”
“我知道。”沈倾寒扯了下嘴角,“但我必须让他开枪。”
江晚没说话,默默打开急救包,取出一支镇定剂。她掀开沈倾寒的袖子,熟练地找到静脉,推入药液。
沈倾寒任她动作,眼睛却一直盯着头顶。那里有一截断裂的通风管悬着,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
“他们是上面下来的。”她说。
“嗯。”
“但没人知道我们在这。”
江晚手一顿。
沈倾寒慢慢转头看她:“除非……有人早就知道离心机的事。”
江晚合上急救包,语气冷静:“可能是内部泄露。”
“没有内部。”沈倾寒摇头,“只有我们两个人进来。”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江晚走到那截断裂的通风管下,伸手摸了摸边缘。金属卷曲的地方残留着一种灰白色的胶状物,干了之后像蛛网一样裂开。
她捻了一点,凑近鼻子闻了闻。
没味道。
但她记得这种胶。三年前在沈家老宅地下室,她第一次发现实验资料时,档案柜的封条就是这种密封胶。
那是陆曼书房才有的东西。
沈倾寒撑着墙站起来,脚步有点虚。“我们得走。”
江晚回头,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你还走得动吗?”
“能。”沈倾寒迈出一步,腿却一软,差点跪倒。江晚冲上前扶她肩膀,却被一把推开。
“别碰我!”沈倾寒声音突然拔高,又强行压下去,“我现在不稳定,万一触发血契连锁反应,你会被拉进我的幻觉。”
江晚没退,反而上前半步:“那就一起进去。”
“你疯了?”沈倾寒盯着她,“那里面全是死人!姐姐、医生、守卫……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杀的!”
江晚直视她的眼睛:“可你还记得怎么救我吗?那次在家暴现场,你撬开我丈夫的保险柜,把离婚协议塞进我手里。那时候你也快撑不住了,但你做到了。”
沈倾寒呼吸加重,眼神开始失焦。
江晚抓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滚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现在感觉到了吗?心跳。真实的心跳。不是实验数据,不是模拟信号。是我们还活着的证明。”
沈倾寒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地下有机器在动。整条排水管轻轻摇晃,碎石簌簌掉落。
江晚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原本该封闭的检修门,此刻竟开了一条缝。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低头看沈倾寒:“你还记得那间实验室的味道吗?”
沈倾寒没回答。她盯着那扇门,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
“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她终于开口,“他们是来引路的。”
江晚握紧防电磁箱,迈出第一步。
沈倾寒跟在她身后,脚步不稳却没停下。锁骨上的纹身还在发光,映在金属管壁上,像一条缓缓爬行的蛇。
靠近那扇门时,里面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规律而缓慢,像是某种倒计时。
江晚伸手去推门。
沈倾寒突然抬手拦住她。
“等等。”她盯着门缝里的黑暗,呼吸一滞,“那个声音……是姐姐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