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指尖麻得像是被针扎过。她靠着墙,呼吸轻轻的,几乎听不见,左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从手臂一路滑到手腕,最后“啪”地一声,一滴血落在脚边的碎石上。
沈倾寒伏在她肩上,额头全是冷汗,锁骨那儿的图腾烫得吓人,像烧红的铁块贴在皮肤上。她身体里传来细微的嗡鸣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转动,又像钟表在倒着走。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火星子蹦出来,照亮了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披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袍子,手里捧着一块黑乎乎的龟甲,指甲缝里还沾着干掉的红泥。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把龟甲轻轻放在石台上。抬起手时,露出小指缺了一截的疤痕。
江晚瞳孔一缩,立刻挡在沈倾寒前面。
老者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耳朵:“血脉相连的人,总有一个会化成灰。”
他说完就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龟甲的裂纹上——两条并排的刻痕,中间突然断开,末端扭曲成一个“噬”字。
“双生噬主。”他缓缓开口,“所谓的血契不是救赎,而是献祭的开始。谁要是敢违逆命运,就得先烧了自己的命。”
江晚没动,只是用拇指蹭了下干裂的嘴唇,冷笑一声:“你说这是命?那我偏不信这命。”
她抽出匕首,刀尖抵住掌心,用力一划。鲜血涌出来,她用手指在掌心写下两个字——“不信”,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是谁的祭品,更不是别人的容器。”
话音刚落,沈倾寒猛地睁开了眼。
江晚一把抓起那块龟甲,盯着裂纹看了三秒,忽然抬手,狠狠砸进火堆!
火焰“轰”地一下窜起来,映得她整张脸通红。龟甲边缘焦黑开裂,裂纹里的朱砂竟闪出一抹诡异的金光,转瞬又熄灭了。
“你说它会吞噬主人?”沈倾寒喘着气,嘴角扬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笑,“好啊——那就先烧了你这破壳!”
老者没拦,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燃烧的残片,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念了句什么,然后慢慢退到门边,身影融进了夜雾里。
火光跳动,祠堂重新安静下来。
江晚刚松了口气,沈倾寒突然身子一僵。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死死抠进江晚的手臂,眼睛失焦,嘴唇颤抖着开始数数:“……03:59:22……03:59:21……”
江晚心口一紧。这不是血契的反应,是倒计时。
她迅速扯下袖口残留的微型电击器,贴上沈倾寒脖子侧面的一个点,按下开关。
电流刺入的瞬间,沈倾寒整个人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但眼神终于聚焦了。
“他们……在我身体里装了东西。”她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心脏,是‘棺材’。”
江晚没问是什么,直接伸手去解她衣领。
沈倾寒自己动手,一把撕开锁骨处的皮肤。
血肉翻开,露出一枚银灰色的金属核心,上面布满细密的线路,正随着心跳一闪一闪地泛着蓝光。一根导管深深扎进胸口,连着看不见的神经。
“沈明远送我的‘礼物’。”她冷笑,“心跳停十秒,它就炸。不只是我……还会唤醒所有克隆体。”
江晚盯着那个装置,脑子里突然闪过走私船上冷藏箱上的标签:S.m.Y-01。
原来那不是样本编号。
是启动钥匙。
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古书——苗疆巫医用过的符文卷页,曾经和血契产生过共鸣。她把书页按在机械核心上,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还剩两小时四十七分。”沈倾寒喘着气,“它连着卫星信号,随时可能被远程引爆。”
江晚没再多想。她咬破指尖,把血涂在古书的文字上,再把手按在沈倾寒胸口,让血契的图腾对准那个机械装置。
“你说血契是陷阱?”她盯着那忽明忽暗的蓝光,声音冷得像冰,“那我们就用你的规则,烧了你的机关。”
刹那间,图腾爆发出赤红的光。
书上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她的血爬进机械缝隙。金属核心剧烈震动,蓝光闪烁不定,倒计时的数字疯狂跳动。
沈倾寒疼得弓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江晚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
“撑住!”江晚死死压住书页,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别闭眼!看着我!”
沈倾寒咬破了嘴唇,血顺着下巴滴下来,可她一直睁着眼,死死盯着江晚的脸。
三分钟后,蓝光突然熄灭。
倒计时停在“01:17:03”。
机械核心表面裂开细纹,符文像藤蔓一样缠上去,彻底封住了里面的东西。
江晚松了口气,手臂一软,差点摔倒。
沈倾寒抬手扶住她,指尖带着血,轻轻擦过她苍白的脸颊:“下次……别再用自己的血。”
江晚笑了笑,没说话。
她低头看向那本烧焦的古书,边缘已经碳化,可中间一段文字却越来越清晰——画着两朵缠绕的花,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以血为引,逆契焚械;双心同燃,命轨可改。”
她正想仔细看,沈倾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不对。”声音发紧,“它还没死。”
话音未落,金属核心深处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像是某个开关被拨动了。
紧接着,沈倾寒胸口猛地一震,整个人向后倒去。江晚扑过去接住她,却发现她皮肤下有东西在动——细细的金属丝正从核心往外扩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他在重启。”沈倾寒牙齿打颤,“不是引爆……是远程接管。”
江晚立刻撕开古书最后一页,发现背面藏着一道符文,形状像一把锁。
她毫不犹豫,再次咬破手指,把血涂满符文,然后按在沈倾寒胸口。
红光猛然暴涨。
沈倾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但那些金属丝的蔓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江晚满头是汗,手指发抖,却始终没有松手。
“听着,”她贴着沈倾寒的耳边,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我不许你一个人扛。你要死了,我就烂在这里。你要被夺走,我就亲手毁了这具身体。”
沈倾寒睁开眼,眼里映着火光,也映着她的脸。
她艰难地抬起手,盖在江晚按着符文的手背上。
两人的手指交叠,血混在一起,顺着符文流入机械缝隙。
红光如潮水翻涌,最终将整个核心吞没。
金属丝停止了移动。
倒计时彻底冻结。
沈倾寒瘫在江晚怀里,呼吸微弱。
江晚抱着她,抬头望向门外。
夜雾浓重,祠堂外空无一人。
但她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脚步声,是空气的震动——远处海面有船在靠近,引擎的声音,和秦川的走私艇不一样。
她低头,看见沈倾寒锁骨处的图腾还在发烫,而那枚被封印的机械核心,外壳裂开了一条细缝,一缕极淡的蓝光,正从裂缝中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