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海里慢慢浮上来。江晚的手指悄悄收紧,掌心贴着袖子里藏的电击器,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皮肤有些疼。她没动,只是往前轻轻迈了半步,把身后的沈倾寒挡得更严实了些。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呼吸又短又急,额头上的汗被风吹干了一层,可很快又冒出了新的。她锁骨上的图腾还在闪,但光已经很弱了,一明一灭的,像快没电的灯,随时可能彻底熄掉。
“还能撑住吗?”江晚压低声音问,话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大半。
沈倾寒没说话,只用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那一下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像是在说:“我还在。”她咬了下舌尖,嘴里泛起血腥味,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就在这时,桥墩下的水面突然裂开了。
一个黑影从水里钻出来,动作干脆利落,几乎没带起什么水花。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穿着灰黑色潜水服的人陆续爬上桥基,脸上都戴着面具,面具中央刻着一个焦黑一样的纹章——灰烬。
他们不说话,也不靠近,只是分散站开,围成半个圈,齐刷刷地盯着她们俩。
江晚死死盯着最前面那个人。他抬起手,直直伸向沈倾寒的脖子——目标是那枚骨哨。
她出手了。
手腕一翻,一张泛黄的纸页从袖中甩出,直奔那人脸门。纸页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还没碰到人,忽然“轰”地一下自己烧了起来,火光瞬间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
那些名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行后面还标着编号和地点。最底下那一行字格外清晰:“克隆体主脑:灰烬之主”。
火焰映在那人面具上,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江晚抓住这个空隙,飞快扫视四周。其他人暂时没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张纸是她早前从一本苗疆古书里偷偷撕下来的,一直藏在身上,就怕有这一天。
火越烧越小,最后一行字在熄灭前清楚地闪了一下——“实验代号:灰烬归零”。
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经过面具变得沉闷又机械:“你们不该看到这些。”
“不该?”江晚冷笑,“你们偷闯海底实验室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该?往沈倾寒身体里打毒药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该?”
她话音未落,沈倾寒突然抬起了头。
她挣脱了江晚的支撑,站直了身子,虽然脚步有点晃,但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得特别稳。她抬手握住颈间的骨哨,放到唇边。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晨雾。
那声音不像普通的哨子,更像是能刺进耳朵里的高频震动,听得人脑袋发胀。远处海面猛地骚动起来,一群海鸥从礁石上惊飞而起,翅膀扑棱声密得像下雨。
每一只海鸥的嘴里,都叼着一片暗红色的碎片。
那些碎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还带着黏糊糊的血迹。它们是从死去的信鸽体内取出的血蝶残片,曾经是灰烬会用来传秘密情报的东西。
海鸥盘旋着俯冲下来,在桥面上空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然后,它们同时张嘴,碎片像红雪一样洒落,铺满了整座桥面,正好把灰烬会的人围在外面。
沈倾寒放下骨哨,声音沙哑却坚定:“告诉你们主子……双生花,永不凋零。”
她站在那儿,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可语气里没有一丝退让。
对面为首的那人沉默了几秒,缓缓后退一步。其他人也跟着往后撤,动作整齐,没人反抗。
但他们并没有完全离开。
一部分人重新潜入水中,消失在波浪之下;另一些则蹲在桥墩的阴影里,趴在铁架上,像守夜的哨兵,冷冷地看着桥中央。
江晚不敢放松。她走回沈倾寒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腰,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结束了?”她问。
“不是。”沈倾寒摇头,声音很轻,“这只是开始。他们刚才不是来抓我们的,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确认血契是不是真的完成了。”她闭了闭眼,“现在他们知道了。所以接下来,不会再试探,只会全力清除我们。”
江晚没再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得更稳。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沈倾寒锁骨上的图腾,那朵双生花还在微弱地闪烁,花瓣一半白,一半红,像是在呼吸。
远处海面恢复了平静,可那平静底下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风还是冷的,吹得桥身发出细微的金属响声。
江晚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堆血蝶碎片散落在桥面的裂缝间,其中一片边缘沾着一点银光。她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小段芯片,嵌在碎片里面,表面刻着极细的编码。
她认得这种工艺——是灰烬会内部通讯模块的残骸。
看来刚才那些海鸥不只是报信,还带回了战利品。
她默默把芯片收进口袋,环顾四周。海水深不见底,桥基下的阴影里还有微弱的反光,像是潜水镜片反射的晨光。
敌人还在。
她握紧沈倾寒的手,低声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不能走。”沈倾寒却摇头,“现在走,就是暴露弱点。他们会追着我们杀到底。”
“那怎么办?等他们再攻上来?”
“等一个人。”她靠在江晚肩上,声音越来越低,“秦川说过,如果灰烬出现,他会来接应。他说过……不会让我们孤军奋战。”
江晚皱眉:“你什么时候联系他的?”
“昨晚。”她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我让他准备了一批干扰弹,藏在北侧引桥下面。只要信号一触发,就能让他们水下的通讯瘫痪十分钟。”
“你早就计划好了?”
“不是计划。”她喘了口气,“是知道。灰烬不会放过任何失控的变量。而我们现在,就是最大的变数。”
江晚看着她,没再说什么。她懂沈倾寒的意思——逃也好,留也罢,都会被攻击。唯一的活路,就是在风暴中心站稳,逼对手先动手。
她抬头望向海平线。天边的灰白正一点点扩散,黎明快要来了。
可这片海,依旧笼罩在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里。
突然,沈倾寒的身体猛地一颤。
江晚立刻察觉不对。她低头一看,发现沈倾寒锁骨上的图腾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光芒暴涨,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激活了。
“怎么了?”她一把抓紧她的手臂。
沈倾寒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海面。
就在离桥基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水面缓缓隆起,仿佛有庞然大物正在上升。
那不是人。
也不是船。
而是一块巨大的金属平台,满是锈迹和藤壶,边缘刻着和灰烬纹章相似的符号。它从海底升起,稳稳停在水面,像一座移动的祭坛。
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她披着灰白色的长袍,袖子垂落,手里握着一根像权杖的东西,顶端镶着一颗暗红色的晶体。
江晚瞳孔一缩。
那人缓缓举起权杖,对准了乔心。
与此同时,沈倾寒的图腾猛地灼烧起来,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踉跄。江晚死死抱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他们在远程激活体内的炸药残留。”沈倾寒咬牙,“想通过血契逆流,引爆我的神经系统。”
“能切断吗?”
“不能。”她喘着气,“除非……摧毁那个信号源。”
江晚立刻看向那座平台。
太远了,没有武器,也没有支援。
但她还有一样最好的东西。
她从怀里掏出刚捡到的芯片,迅速拆开外壳,露出里面的线路。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接口上,然后用力按向自己左手腕内侧的一道旧疤。
那是前世挣扎时留下的伤痕,如今成了开启生物密钥的钥匙。
芯片亮了。
一道微弱的蓝光顺着她的手腕蔓延到指尖,沿着血液流入芯片核心。
下一秒,桥面上所有的血蝶碎片同时震颤起来,仿佛被某种频率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