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灯还在闪,红光蓝光交替照在墙上。江晚坐在担架上,右臂缠着纱布,血慢慢渗出来,她没喊疼。她的手一直抓着沈倾寒的手腕,手指按在脉搏上,一下一下地数着。
医生走进来,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他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字,又看了看沈倾寒的脸。她闭着眼,脸色很白,锁骨上的图案不再发红,也不再烫。
“她还没醒。”江晚声音沙哑,“能做检查了吗?”
医生没马上回答。他走过去,翻开沈倾寒的眼皮,用小灯照了照。瞳孔反应慢,但有反应。他低头写了点东西,才说:“你们昨晚经历了爆炸、高温、神经冲击……她不该活下来。”
“但她活下来了。”江晚打断他,“不止一次。”
医生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左手上的旧伤疤上。过了一会儿,他点头:“好,我安排全面扫描。但如果毒素太多,强行激活神经,可能会让她脑死亡。”
“我知道。”江晚握紧沈倾寒的手,“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唯一一个从地狱回来的人。”
医生沉默几秒,转身走了出去。
江晚靠在椅子上,呼吸慢慢平稳。衣服还是湿的,冷气贴着皮肤,她顾不上换。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沈倾寒的脸——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睫毛抖动,都说明她还活着。
半小时后,医生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份报告。他站在床尾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他说,“血液里没有检测到任何毒素。不只是清干净了……是完全不存在。”
江晚坐直:“什么意思?”
“意思是,”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子,“她体内的毒素不仅没了,连代谢后的痕迹都没有。就像从来没中过毒。”
“不可能吧?”护士站在门口,抱着新的输液袋,“我们采了三次血,用了三种方法,结果一样。”
医生把报告递给她。护士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这不科学。”
“科学解释不了的事,不代表没发生。”江晚站起来,脚步有点晃,还是走到床边。她伸手摸沈倾寒锁骨上的图案,那里曾经滚烫,现在只有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血管。
“她会醒。”江晚说。
话刚说完,沈倾寒的手指动了一下。
接着,她睁开了眼。
眼神一开始是空的,像刚醒来看不清。她眨了两下,慢慢看清了江晚的脸。
“你……”她的声音很小,“一直在?”
“嗯。”江晚握住她的手,“我没走。”
沈倾寒想抬手,试了两次才成功。她摸到锁骨上的图案,指尖划过那朵花的样子。原本暗沉的颜色消失了,现在有点透明的亮光,像清晨露水沾在花瓣上。
她突然用力拉开病号服,露出整片锁骨。
医生愣住:“你干什么?”
沈倾寒没理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皮肤。那朵花静静躺在那里,不再闪,不再烫,也没有幻觉。
“它好了。”她说,声音稳了些,“真的……好了。”
江晚蹲下来,额头轻轻碰她的肩膀。她的手顺着胳膊滑上去,停在脖子边,感受心跳。
“你还好吗?”她问。
“很轻。”沈倾寒闭上眼,“以前脑子里像有东西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很安静。”
医生走过来,听诊器贴在她胸口。心跳正常,呼吸平稳,所有指标都正常。
“这不是医学能解释的结果。”他说,“她的神经系统……好像重新长了一遍。”
“那就别解释。”江晚抬头,“让她休息。”
医生没再说什么,收起听诊器。他看了眼报告,又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关上门。
病房安静下来。
阳光从窗户缝照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光。江晚坐在床边,一手放在沈倾寒腰上,另一手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头发。
“你还记得昨晚吗?”她问。
“记得。”沈倾寒睁开眼,“你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江晚笑了:“我说过吗?”
“说了。”沈倾寒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也说过,没有如果。”
江晚没说话,低下头吻了下去。
她的唇碰到那朵花,轻轻的,像是怕弄坏。可这个吻又有力量,好像要把这几年的痛、逃、忍,全都压进去。
沈倾寒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现在,你是完整的了。”江晚说。
沈倾寒抱住她的头,不让她离开。声音很低:“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守着一个残缺的人。”
“你从来都不是残缺的。”江晚看着她,“你是我的一半,也是我自己。”
窗外有鸟叫,城市醒了。雨早就停了,空气很清新。
沈倾寒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没有扭曲的血管,也没有毒素留下的斑。她抬起手,张开又握拳——动作很顺,没有卡顿。
“我能感觉到。”她说,“以前用血契,像撕肉。现在……它就像本来就在。”
江晚握住她的手:“它本来就是为你存在的。”
她们都没再说话。
时间变得很慢。过去的逃亡、躲藏、打斗,都像在另一个世界。现在只有这张床,这间房,这个人。
护士进来换药,看到她们握着的手,停了一下,没打扰,换了瓶子就走了。
江晚才发现自己右臂又出血了。她解开纱布看了看,伤口不深,但有点红。
“你得处理一下。”沈倾寒说。
“等会儿。”江晚重新包好,“先陪你。”
“我已经没事了。”沈倾寒掀开被子下床,脚还有点软,但站住了。她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捧水洗脸。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苍白,但干净。
她撩起头发,露出后颈——那里曾有个针眼,是父亲第一次打药的地方。现在,那个疤也快看不见了。
“他们以为能把我变成工具。”她对着镜子说,“但他们忘了,工具不会选择爱人。”
江晚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两个人的影子在镜子里叠在一起,分不开。
“接下来呢?”沈倾寒问。
“你想去哪儿?”
“不想走太远。”她转过身,额头抵住江晚的,“就想这样待着,一天也好。”
江晚点头:“那就待着。”
她扶沈倾寒回到床上,盖好被子。监护仪发出轻微的嘀声,心跳稳定。
江晚坐在床边,手放在她心口,一下一下地摸。
“你知道吗?”沈倾寒忽然说,“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实验室,也不是姐姐……是我第一次见你。”
江晚挑眉:“什么时候?”
“在沈家后院。”她闭上眼,“你穿白裙子,站在月季花旁边,风吹得花瓣乱飞。我以为你是来联姻的小姐。”
“那你没想到我会拿刀片划破你继母的车胎?”
沈倾寒笑了:“没想到。但我那一刻就知道——你和我不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江晚轻声说,“只是你比我晚看清一点。”
沈倾寒睁开眼,看着她:“现在我看清了。我不需要靠恨活着,也不需要靠血契绑着你。我就在这里,清醒地活着,清醒地爱你。”
江晚低头吻她。
阳光移到床尾,照亮地上一小片水渍,是刚才洗手溅出来的。水光晃动,映着天花板的灯。
江晚的手还在她心口。
心跳一声一声,稳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