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那根金属管。它不烫了,但压着她的手,让她心跳加快。
山路往上走,石阶上有雾,看不清来路。沈倾寒走在她后面半步,脚步稳,呼吸也很平静。她们谁都没提秦川,也没说照片的事。有些事已经过去了,有些事才刚开始。
转过一个陡坡,前面的地势变宽。一座破旧的石屋立在中间,屋顶塌了一角,墙上爬满藤蔓,门口堆着几块石头,像是有人故意摆成那样。屋前有一块平地,上面有刻痕,大部分被苔藓盖住了。
江晚停下脚步。
沈倾寒也停了,看了看石台,又看向江暗。
“有人等我们。”江晚说。
话刚说完,一个人从石屋边走了出来。
是个老人,背驼着,穿着褪色的麻布袍子,手里拄着一根黑杖。脸上画着蓝纹,从眉毛一直延伸到脖子。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声音。
他在离她们五步远的地方站住,眼睛盯着沈倾寒的锁骨,瞳孔猛地一缩。
“双生花……”他的声音很哑,像很久没说过话,“真的出现了。”
江晚没动,也没说话。
老人突然抬手,把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一声闷响,远处飞起几只鸟。
“这不是福气,是灾!”他大声说,“双生相克,血流干就会死!你们不该活着到这里——天意不允许逆命的人!”
风吹过来,掀动他破旧的衣服。沈倾寒上前一步,站到江晚身边。
“你说我们互相伤害?”她声音轻,但很有力,“可她一次次救我醒来,我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这叫相克?那你告诉我,死人能互相撑着活下来吗?”
老人嘴唇抖了一下。
“图腾出现,必有大祸。”他坚持说,“我在渔村见过一次——那天雷火烧山,三十六个人死了。我知道这个契约会带来灾难,不能存在!”
江晚终于开口:“你看到的是死人,我没看到。我只记得那天夜里,我和她躺在医院地上,浑身是血,心跳快没了。但我们活下来了。”
她解开外套,露出锁骨上的图案。那朵双生花静静贴在那里,泛着红光,不刺眼,像血在皮肤下流动。
“你说它害人,可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没死?为什么每次受伤,都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
老人盯着那图案,眼神变了。
“不可能……预言不会错……”
“预言是你写的。”沈倾寒打断他,“不是天定的。”
她突然伸手,握住江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图腾亮了起来,比刚才更亮,但不再烫,反而带出一圈淡淡的金光。
“如果真有天意,我们在三年前就该死在实验室;如果命运不可改,王浩早就杀了她,我也该疯掉。”她看着老人,“但我们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命好,是因为每一次,我们都选择了对方。”
老人身子晃了一下,后退半步。
“你们……不该……”
“我们不该什么?”江晚往前走一步,声音很平静,“不该逃出那些地方?不该撕掉离婚协议?不该烧了王浩的日记?还是不该亲手结束那些想毁掉我们的人?”
她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在石台上划了一下。一道白线出现在裂缝上。
“你看这块石头,裂了就是坏了?但它还在撑着这座山。”她抬头看着老人,“你说我们会带来毁灭,可我们现在是为了查清真相。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不让别人再受同样的苦。”
老人喘气变重,手紧紧抓着拐杖。
“你们不懂……这契约连着天地,一旦启动,会有更大的力量注意到你们……”
“那就让它看。”沈倾寒冷冷地说。
她忽然单膝跪地。
不是对天,也不是对老人。
而是转身面对江晚,握紧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如果有天意,它早该让我们死在无数个夜里。”她的声音穿过雾气,“但它没有。因为我们每次倒下,都选择站起来。不是因为它允许,是我们不肯认输。”
江晚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回握得更紧。
图腾再次发光,两人的影子在晨光中重叠,红光变得柔和,像月光洒在身上。
老人愣住了。
他低头看石台的刻痕,突然发现那些乱线在光线下竟像一朵花——和她们身上的图腾一样。
他的腿一软,跪了下来。
“是我……错了。”他声音发抖,“我理解错了……我以为这是灾难的开始,原来……原来是重生的标志。”
他抬头,眼里有泪:“双生相克?不,是双生救世……你们不是灾星,是黑暗尽头的光。”
沈倾寒站起来,伸手扶住老人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我们不需要你给异议。”她说,“但我们希望你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契约不会再只为自保。”
老人看着她,嘴动了动。
“你想做什么?”
“救人。”江晚说,“姐姐没能活下来,秦川到最后才明白什么叫并肩作战。还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等着被看见。”
她看向远处。城市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高楼林立,车流不断。那里藏着很多看不见的伤,藏在笑容背后。
“我们要用这个契约,去找他们。”她说,“不用靠预言,靠感觉。只要还有人在挣扎,我们就不会停。”
沈倾寒拿下脖子上的黑色骨哨,递给老人。
“你是最后一个见证人。”她说,“不用躲了。如果你还认得这个契约的意义,就把它传下去——不是当成禁忌,而是当成希望。”
老人接过骨哨,手微微发抖。
他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低声问:“你们不怕吗?走得太远,总会有人盯上你们。”
“怕?”沈倾寒冷笑一声,“我们早就千百次站在悬崖边上。”
江晚拉好外套,盖住图腾。她最后看了一眼石屋,那个曾经藏照片和铁盒的地方,现在只剩空门框在风里轻轻晃。
“让他们来看。”她说,“看看两个本该死去的女孩,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她们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平台边缘,阳光照下来,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图腾又闪了微光,不再是燃烧的红色,而是一种温和的、透明的亮,像清晨的光渗进了皮肤。
老人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雾中。
忽然,他手里的骨哨轻轻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发现原本灰暗的骨头,正从里面透出一丝极淡的红光,像心跳重新开始。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远处,一只鹰飞过山顶,翅膀划开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