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打在铁皮屋顶上,声音很闷。江晚的手还握着沈倾寒的,手指有点凉,但掌心还留着刚才的温度。她们站在仓库中间,地上是水和血混在一起,颜色发暗。
秦川趴在地上,肚子上插着半截钢筋,呼吸断断续续。他抬起手,手指发白,抖着去抓江晚的裤脚,终于抓住了一角布。
“告诉我……”他的声音很哑,“血契的秘密……我帮你拿到码头最后一船货……我可以……”
话没说完,沈倾寒动了。
她一脚踩在秦川右手的小指上,骨头断了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秦川哼了一声,手指抽了一下,还是没松开江晚的衣服。
沈倾寒弯下腰,锁骨上的图腾闪着红光,冷冷的,照得她眼睛像结了冰。她说:“你连活着都不配,还想碰她的命?”
江晚没甩开他的手,也没后退。她蹲下来,和秦川平视。雨水从她头发滴下来,落在他脸上,混进嘴角的血里。
“你帮过我。”她说,“所以我让你死前知道一件事——我不是靠你才走到今天的。”
秦川喘着气,眼睛慢慢转过去看她:“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怕死……为什么能一直……走下去……”
江晚停了一下。
外面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仓库。墙上的裂痕、倒下的货架、散落的箱子,还有地上那具不成样子的身体,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们不是为你活。”她终于说,声音很稳,“也不是为了报仇。我们是为彼此活着。”
秦川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像是不信,又像是放下了。他的手慢慢松开了江晚的裤脚,滑到地上,指尖划过一滩血水。
江晚站起来,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刀不长,但很锋利。她低头看着秦川,眼神没有变化。
“你可以带着这个答案,去地狱问问自己值不值得。”
秦川胸口猛地一动,嘴唇动了动,好像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一口带血的气。
江晚挥刀。
动作很快,没有犹豫。刀割进喉咙,血流出来,顺着刀流到地上,聚成一小片黑红色。
秦川身体抖了一下,双手猛地抬起来,像是要抓什么,又像是在求救。可力气很快就没了。手臂掉下去,眼睛睁着,却没有神。
风从破窗吹进来,卷起角落一块破帆布。雨声小了,屋檐滴水也慢了。
沈倾寒站着没动,看了一眼秦川的尸体,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图腾,红光慢慢消失,回到皮肤下面。
江晚收起刀,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很稳,鞋踩在水坑里,溅起一点水花。
沈倾寒跟上去,两人一起站在仓库门口。外面天是灰的,远处有山影,模模糊糊,像被雾盖住了一般。
“他到最后也没明白。”沈倾寒说。
江晚看着前面,没回头:“有些人活着就不懂,死了更不会懂。”
“你觉得他后悔吗?”
“不重要了。”
沈倾寒点点头,伸手握住江晚的手。这次是她先动的。
江晚也回握住,两人十指紧扣。谁都没再回头看。
仓库里只剩秦川的尸体,脸朝上,眼睛还睁着。一只老鼠从墙角跑出来,沿着墙根到了他手边,闻了闻,又飞快钻进缝里。
江晚和沈倾寒走下台阶,踏上泥路。雨停了,空气湿,有海的味道。她们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前面是一条窄路,通向码头边。再往前就是荒地,山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头。
江晚忽然停下。
沈倾寒也停下,侧头看她。
“你说他最后想问的,真的是血契的秘密吗?”江晚问。
沈倾寒冷笑:“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们不怕死。但他不敢承认,他自己怕了一辈子。”
江晚没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她们继续走。雾越来越浓,几步外就看不清了。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很尖,很快没了。
走到岔路口,江晚抬头看天。云裂开一条缝,透出一点光。
“该换方向了。”她说。
沈倾寒点头:“往山里走。”
她们转向左边的小路,开始上坡。泥土软,每走一步都会陷一下。江晚走在前面,速度没变。
半山腰有个旧岗亭,窗户破了,门歪着挂着。她们经过时,风吹过来,门晃了一下,吱呀响了一声。
江晚突然抬手,拦住沈倾寒。
她盯着岗亭里面,看向角落一堆杂物。那里有一件旧夹克,袖口露出半截金属管。
沈倾寒顺着她目光看去,眉头皱了起来。
江晚走近,用脚拨开杂物。那根管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刻着几个字:t-7,极光计划,第三批次。
她的手顿了一下。
沈倾寒走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他还留着这个。”她说,“看来不只是贪心。”
江晚把管子塞进外套口袋,没说话。
她们继续上山。雾更浓了,只能看清几米远。路变得难走,石头和树根交错。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面出现一座矮石屋。屋顶塌了一半,墙上爬满藤蔓。门口堆着几块木板,像是挡过风。
江晚停下。
沈倾寒站她身后,呼吸很轻。
石屋很安静,没动静。
江晚走过去,推开那扇歪斜的门。木头摩擦的声音刺耳,灰尘掉了下来。
屋里空的,只有中间一张破桌子,桌上放了个铁盒。
她走过去,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叠照片。
第一张,是她和沈倾寒在医院外的监控画面,时间是三天前。
第二张,是她们进码头仓库的镜头。
第三张,是昨晚血契重铸后,两人靠在窗边的背影。
照片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写得很乱:
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我没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双生花,到底能不能活到最后。
江晚看完,把纸条折好,放进盒子里。
沈倾寒站在门口,声音很冷:“他在监视我们。”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江晚说,“但他一直没动。”
“为什么?”
“因为他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
沈倾寒走进来,一张张翻照片,脸色越来越沉。
江晚合上铁盒,放在桌上。“他可以在秦川之前死,也可以在我们之前死。但他选择了等。”
“等什么?”
“等我们证明给他看。”
沈倾寒冷笑:“他已经看到了。”
江晚点头:“所以他现在可以死了。”
她转身走出石屋,沈倾寒跟在后面。门被风吹动,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们继续往山上走。雾开始散,远处山脊慢慢清晰起来。
江晚忽然觉得口袋里的金属管有点烫。
她没拿出来,只是把手插进口袋,紧紧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