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碎纸贴上江晚的鞋尖,她停下脚步。
沈倾寒已经蹲了下去,手指快碰到那张纸。她呼吸变轻,肩膀绷紧,像一只随时要逃开的动物。江晚抬起脚,轻轻踩住纸的一角。
纸上印着几个模糊的字:“北极”“能量点”“共振”。
沈倾寒没抬头,声音很低:“这东西不该在这里。”
江晚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啪地打开。火苗跳出来,照在她眼里闪了一下。她弯下腰,把火凑到纸边。
纸开始烧,刚冒烟,风就把灰吹散了。
“过去的事,”她说,“烧了就行。”
沈倾寒终于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平时总带着不安,现在却安静了些。她慢慢收回手,没再想去捡。
江晚伸出手,掌心朝上。
沈倾寒看着她,一会儿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两人握紧手指,手心有了温度。
她们沿着街走了一段,谁也没提回家。天黑了,路边的灯一个个亮起来,可她们还是继续走。后来车声没了,脚下的路变成石阶,通向山上。
沈倾寒走得慢了点。她的手一直没松,但江晚感觉她在犹豫。
“你在想刚才那张纸?”江晚问。
“不是纸。”她摇头,“是那种感觉……好像还有事没完。”
江晚停下,转身面对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手拨开,然后把沈倾寒的手按在自己锁骨的位置。
那里以前烫得吓人,现在只是温热。
“你还记得它第一次发光是什么时候吗?”江晚问。
“你推开我爸实验室门的时候。”沈倾寒说。
“那时候我们以为,只要逃出去就能活。”
“后来才知道,逃不掉。”
“现在呢?”江晚看着她,“你还觉得我们在逃吗?”
沈倾寒很久没说话。她看着两人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绷带。下面有旧伤,也有她曾经割开的口子。
“我怕……”她声音很小,“如果我们停下来,会不会有人还在等我们救。”
江晚上前一步,额头轻轻碰她的额头。
“救赎不是一直拼命。”她说,“是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活着。”
沈倾寒闭上眼,呼吸慢慢稳下来。再睁眼时,眼神平静了。
她拉着江晚的手,先迈上了台阶。
山路往上走,两边树越来越少。空气变得清冷。山顶就在前面,栏杆破了,地上长着青苔和落叶。她们走到中间,风更大了,吹得衣服乱飞。
江晚松开手,退后半步,抬头看天。
云裂开了,星星一颗颗冒出来,像是被人点亮的。
沈倾寒站在她旁边,忽然说:“如果下辈子……”
江晚立刻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
“没有如果。”她说,“只有现在和永远。”
沈倾寒喉咙动了动,没再开口。
江晚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一下一下传来,稳定有力。
“你听。”她说,“这是我们的心跳。”
沈倾寒闭上眼,手指微微收紧。这心跳像一种安慰,一点点赶走她心里的冷。
过了好久,她低声说:“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被改过,被关过,被当成武器……我以为活着就是为了毁掉别人。”
“现在呢?”江晚问。
“现在我知道,”她睁眼看着她,“我活着,是因为你在。”
江晚笑了。这次不是装的,也不是忍的,是真的开心。
她抬起双手,轻轻捧住沈倾寒的脸。手指划过她的眉毛,擦过眼角的小细纹。这些都是伤,也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血契不是诅咒。”她说,“是我们一次次选择了彼此。”
沈倾寒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她们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星光。
“那就别再分开。”她说,“一秒都不行。”
“好。”江晚点头,“永远。”
话刚说完,两人锁骨处同时亮起光。
先是淡淡的红,像夜里开花。接着光变亮,变成一朵双生花的图案。花瓣对称展开,根连在一起,不再闪,也不再烫,只是安静地发着柔光。
沈倾寒低头看那朵花,又抬头看江江。
她突然扑进她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力气大得像要把自己藏进去。
江晚稳稳抱住她,一只手抚她的背,另一只手摸她脖子侧面那道早已愈合的疤。
“不怕了。”她轻声说,“我在。”
沈倾寒把脸埋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你说过,爱不是谁救谁,而是两个人一起战斗。”
“我说过。”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别一个人扛。让我陪你。”
江晚闭了闭眼,鼻子一酸。她用力抱紧她,像要把所有错过的拥抱都补回来。
“我答应你。”
风吹过山顶,卷起几片叶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落下。
天上银河横着,很安静。
她们就这样站着,抱着,好像时间都停了。
过了很久,沈倾寒抬起头,脸上还有没干的泪。她看着江晚,忽然笑了。
“小时候,姐姐说,真正的永远,不是不死,而是有人愿意陪你过每一天。”
江晚捏了捏她的手:“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过一辈子。”
沈倾寒踮起脚,额头抵住她的。
“说好了。”
她们都没再说话。
星光落在身上,锁骨的双生花静静发光,像长进了身体,融进了心跳。
山下的城市灯火很远,像小萤火虫,吵闹都听不见了。
这里只有风,只有星,只有两个终于学会停下的人。
江晚轻轻哼起一段调子,很轻,不成歌。那是她曾在雨夜听过沈清唱的。
沈倾寒听着听着,嘴角慢慢翘起来。
她跟着哼了一句,跑调了。
江晚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沈倾寒顺势靠进她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家的鸟。
她们的身影在星空下合在一起,看不清轮廓,却又很清楚。
远处,一片树叶慢慢飘落,打着转,擦过栏杆,掉进黑暗。
江晚低头,在沈倾寒耳边说:“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