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碰到通风管的边缘,金属很凉。她用力往上撑,头顶的铁皮发出一点声音,很快被蜂群的声音盖住。沈倾寒趴在她背上,呼吸断断续续,有点烫。
她们爬进主通道时,下面走廊亮起了红光。警报没响,但脚步声越来越多,鞋子踩在湿地上,声音整齐。
江晚放慢动作,膝盖压着生锈的地方,一点点往前爬。头顶有水管,水滴下来,落在她肩上,顺着衣服流进去。她没动,只是把背上的沈倾寒往上托了托。
“你还能听见吗?”她小声问。
沈倾寒下巴靠在她肩上,眼皮动了动,“……E-Y-E,在动。”
江晚眼神一沉。那是刚才写在绷带上的字,也是沈倾寒拼出来的信号——监视开始了。
她不再说话,继续往前爬。通道拐角有个检修口,下面是更衣区。她记得那里有拳手的储物柜,也连通后台的审讯室。
十分钟后,她撬开格栅,跳进一间空房。墙边堆着脏毛巾和护具,空气里有汗味和药油味。她把沈倾寒轻轻放在长凳上,脱下外衣盖住她的手臂。黑液已经干了,但皮肤下还有暗纹在动,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
门外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
江晚站起来,从腰上抽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条缝。走廊尽头,两个穿黑背心的男人正拖着一个人进来。那人穿着拳手短裤,脸上有血,右手关节肿得变形。
“铁砧”还没上场,手就被打坏了。
江晚退回屋里,关上门。她走到长凳前,蹲下,翻开沈倾寒的眼皮。瞳孔缩小了,但对光有反应。
“醒一下。”她拍了拍脸。
沈倾寒喉咙里哼了一声,手指抓住江晚的手腕,“……他们在用表换人命。”
“我知道。”江晚点头,“现在我们要知道是谁在换。”
她站起来走向门口,刚要开门,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她回头,看见沈倾寒坐了起来,用牙咬开左臂的绷带,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纹路。那些线不是静的,随着脉搏微微跳动,像活的一样。
她抬起手,在空中画。
江晚马上拿出小本子垫在她手下。沈倾寒手指发抖,但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母:d-o-c。
江晚盯着那两个字,呼吸停了一下。
doc。不是码头,是医生?还是文件?
她没时间多想,门外脚步又近了。这次只有一个人,走得很慢,鞋底沾了水,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印子。
江晚关了灯,贴墙站着。
门把手转动。
进来的是个高瘦男人,戴着耳机,手里提着医药箱。他进门就开灯,动作很熟。
江晚等他弯腰放箱子时动手,铁丝绕上他脖子,往后一拉。男人挣扎几下,倒下了。
她把他拖到角落,搜身。口袋里有张名单,上面圈了三个名字,其中一个写着“灰蛇”,备注写着:“赛后注射,剂量减半”。
她翻过纸背面,看到一个标志——半只鹰爪抓着齿轮,下面一行小字:第七疗区。
这地方不只是拳场,还有医疗操作。
她把纸塞进口袋,转身扶沈倾寒。可刚碰到她肩膀,沈倾寒突然抬手,指向门口。
“有人在看。”
江晚立刻明白。刚才那人进门时按了墙上的按钮。那不是灯开关,是报警器。
她冲到门边往外看。走廊没人,但尽头的摄像头正慢慢转向这边。
她回身抱起沈倾寒,撞开通风口的格栅。这次她选了横着的管道,通往拳台后面。
爬的时候,沈倾寒忽然说:“……红酒。”
江晚顿了一下。
“第三瓶,架子最下层。他们用那个送药。”
江晚记住,继续往前爬。管道很窄,只能趴着走。她的膝盖磨破了,血流在铁皮上,一路都是。
二十分钟后,她们到了副控室上方。这里能看到拳台,也能看到所有后台房间。江晚拆下格栅跳下去,找到主机接口,插进U盘。
三分钟后,数据拷完。
她正要拔U盘,屏幕跳出一行字:【远程访问请求已接受】。
有人正在连系统。
江晚立刻拔掉电源,抱起沈倾寒往出口走。可刚到门边,整栋楼的灯全灭了,应急灯亮起绿光。
广播响起,声音沙哑:“所有人注意,封锁区域b至F,清场。”
江晚靠着墙听外面。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来,至少二十人。
她低头看沈倾寒。对方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但眼神清醒。
“你能控制蜂群吗?”
沈倾寒点头,从怀里拿出骨哨。那是根发黄的小骨头,像鸟脚。她放进嘴里,吹了一下。
很低的震动传开,像是从地底传来。
几秒后,通风口传来密集的扑翅声。黑影从暗处涌出,贴着天花板聚集,形成一片黑幕。
江晚趁机打开后门,进入拳手准备区。房间里躺着“铁砧”,手铐还挂在铁管上,但他醒了。看到江晚,他本能往后缩。
江晚走过去,解开他左手的手铐,“谁让你今晚出场的?”
男人喘气,“……秦爷。他说赢了就给我一块表,刻我名字的。”
“谁给他的表?”
“不知道……但他提过‘昭哥生日’……说那天之后规矩变了。”
江晚眼神一紧。
她看向沈倾寒。对方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摸着锁骨位置。图腾没亮,但她整个人像拉满的弓。
“你还记得沈昭签字的样子吗?”江晚突然问。
沈倾寒睁眼,“右手抖,像被电过。”
江晚抓起“铁砧”的右手,捏住中指用力一掰。男人惨叫,但没挣开。
“这不是习惯性抖。”她冷冷说,“这是神经受伤后的抽搐。”
她松手,转向沈倾寒,“他在模仿别人,但没模仿对。”
沈倾寒上前一步,拿起桌上一瓶没开的红酒,拧开瓶盖,直接扎进“铁砧”的静脉。
男人瞪眼,“你干什么——”
“闭嘴。”江晚按住他肩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热……眼睛……看不清……”
沈倾寒盯着他瞳孔,声音很轻:“扩散太快。这不是普通酒。”
江晚立刻取样,用试纸测。颜色变深,接近毒素反应。
“他们用酒送药。”她收起样本,“控制拳手,也传消息。”
话没说完,门外轰的一声。墙被撞开,木屑飞溅。
秦川站在破口外,身后三十个打手持棍站着。他个子高,满脸风霜,眼神像刀一样扫过来。
“我就说哪来的毒蜂。”他冷笑,“原来是你们。”
江晚不动,把沈倾寒挡在身后。
“表的事,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那你就不该拿它当奖品。”江晚声音平静,“尤其是刻着沈昭生日的那块。”
秦川脸色一变,马上压住,“抓住她们。要活的。”
打手冲上来。
江晚猛地把电击器砸向天花板电线,火花炸开,灯全灭了。同时,沈倾寒吹响骨哨,蜂群从四面八方涌出,在空中形成黑幕。
热成像失效。
江晚拽起沈倾寒,撞开通风口,翻身而上。玻璃碎片划过手臂,血滴在铁皮上,拉出一道红线。
她们在管道里爬,身后传来吼叫和惨叫。蜂群还在挡,但数量在减少。
江晚知道撑不了多久。
她加快速度,前面有岔道。左边通拳台,右边通废弃排水渠。
她选了右边。
管道陡降,她们几乎是滑下去的。到底时,脚踩进水里。水面漂着油污,远处有光,是码头方向。
江晚扶着墙喘气,回头看沈倾寒。对方靠在她肩上,嘴唇发青,左手垂着,绷带全被黑液浸透。
“撑住。”她说。
沈倾寒抬头,眼里有血丝,“……E-Y-E,还在转。”
江晚顺着她视线看去。头顶通风口角落,一个小摄像头正慢慢转动,红点闪着。
她伸手掏出最后一支致幻剂,插进摄像头的线口。
下一秒,画面扭曲,红光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