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靠岸时,天还没亮。江晚把船藏在废弃的栈道下面,盖上防水布。她没关引擎,只调到最低档,让水流慢慢推着船走,像一片浮木。
沈倾寒从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盒。盒子有烧过的痕迹,边角卷了,是上次爆炸后她在实验室废墟里找到的。里面装着蜂群控制器的主芯片,已经接好新线路。
“信号稳了。”她把耳机递给江晚,“三公里内的对讲机声音都能听见。”
江晚接过耳机戴上。码头巡逻队的声音立刻传来:“三号区正常。”“东侧无异常。”她摘下耳机,放进外套内袋。“他们今晚交货。”
两人沿着防波堤往前走。江晚换了衣服,穿黑色短裙、丝袜,踩高跟鞋,脚步很轻。她披了件旧皮衣,竖起领子遮住半张脸。沈倾寒站在暗处没动。等江晚走出十步,她才低声说:“七分钟后断电。”
江晚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她回头看向沈倾寒。沈倾寒站在阴影里,风吹得她脸色发白,锁骨上的花纹一闪一闪,像是在跳动。
江晚没说话,抬起手,掌心朝外做了个停的手势。
沈倾寒明白了。她靠着墙坐下,打开控制器。
江晚继续前进。集装箱堆得像迷宫。中间空地上停着一辆改装货车,车门开着,几个人正在清点货物。她绕到车后,贴着铁皮墙蹲下,从丝袜夹层抽出电击器,握在右手里。
耳机里传来倒计时:“五、四……”
头顶吊车突然响了一声,灯光闪了一下,变暗了。不是全黑,只是晃了一下。守卫抬头看,有人骂了一句,另一个拿起对讲机准备报告。
就在这一瞬间,江晚冲了出去。
她扑向最近的守卫,左手抓住他手臂往下压,右拳打在他喉咙上。那人闷哼一声跪地,她马上把电击器按在他脖子后面。电流穿过身体,肌肉抽搐一下就软了,整个人倒在地上。
其他人喊着围上来。江晚转身就跑,冲向货车。她脚跟踢翻一个箱子,借力跳上车斗。掀开篷布一角,看见一个玻璃匣子放在中央,密封的,带电子锁。
“要指纹和声音。”她低声说。
耳机里传来沈倾寒的声音:“声音我来处理。”
江晚拿出一片透明薄膜,贴在指尖,轻轻按在识别区。系统提示:“扫描中。”她屏住呼吸,盯着进度条一点一点走。
另一边,守卫反应过来,举枪瞄准。江晚低头滚进车厢内部,子弹打在铁皮上发出砰砰声。她摸到角落有个通风口,伸手进去拉出一根电线,剥开外皮,把电击器接上去。
“准备好了。”她说。
耳机没回应。江晚等了两秒,觉得不对劲——蜂群应该在断电后三十秒内出现,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抬头看吊车控制室,发现窗户里闪过一道红光。
是警报。
原来对方早装了备用电源,蜂群信号被屏蔽了不到一秒。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差别,让蜂群没能按时释放。
守卫重新亮灯,举枪逼近货车。江晚缩在箱角,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紧握住电击器,准备拼命。
突然,空中传来嗡嗡声。
第一只蜂从通风管飞出,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三百只蜂快速聚集,贴着地面飞过去,直扑守卫的脸。它们不蜇人,只释放少量毒素,让人短暂产生幻觉,身体失控。
一个守卫大叫着扔掉枪,抱着头蹲下。另一个挥着手乱打,不小心把同伴撞倒。混乱中,江晚再次按下手指膜。
“验证通过。”
玻璃匣弹开。她抽出里面的卷轴,快速打开一角——纸上全是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代号和交易记录。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北极坐标已确认,基地结构图附后。
她立刻翻到最后一页。
三维地图出现在眼前,标得很清楚:主控室、冷冻舱、dNA提取中心……还有她熟悉的E-01培养舱位置。
“找到了。”她低声说。
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江晚察觉不对,抬头看向吊车控制室。窗户映出沈倾寒的身影,但她肩膀在抖,一只手死死抓着桌沿,指节发白。
她又出现幻觉了。
江晚收起卷轴,塞进内衣夹层,翻身跳下车斗。刚跑出两步,就听见对讲机里传出命令:“启动自毁程序!名单不能留!”
远处仓库响起警铃,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江晚加快速度冲向出口,却发现前面三个守卫正从两边包抄过来,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闪着蓝光。
那是神经毒素。
她转身往集装箱区深处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连上沈倾寒的终端。屏幕上显示蜂群状态:剩余287只,可以定向引导。
她输入指令,蜂群立刻分成两股,分别扑向左右两侧的追兵。毒素让他们动作变慢,但还没倒下。
江晚拐进一条窄道,背靠铁皮墙喘气。她知道必须尽快离开,不然更多人来了就走不掉了。
这时,耳机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别回头……他们都还在你身后。”
是沈倾寒。
江晚愣了一下。这不是实时通话,而是预录的语音片段——她们之前设好的应急方案,一旦信号中断就会自动播放。
她咬牙继续跑。穿过最后一排集装箱,看到前方暗处停着一辆摩托车。那是她们提前准备的撤退工具。
她刚要冲过去,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回头看,吊车控制室的灯灭了。
紧接着,整个码头全都黑了。
不是停电,是所有灯一起熄灭——路灯、警灯、集装箱顶灯,全部没了。只有蜂群还在飞,带着微弱金光,像会动的小星星。
江晚明白了。沈倾寒切断了蜂群和系统的连接,用自己的大脑直接控制蜂群。这种操作会伤到脑子,可能留下后遗症。
但她还是做了。
江晚骑上摩托车,发动引擎。车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沈倾寒从楼梯间跌跌撞撞跑下来,左肩流着血,脸色苍白。
“上来!”江晚喊。
沈倾寒没说话,用力抱住她的腰,整个人靠在她背上。江晚猛拧油门,摩托车冲了出去,轮胎在湿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身后传来枪声,但很快被蜂群挡住。那些金色的小虫在空中盘旋,形成一道屏障,拦住了追兵。
江晚沿着码头边缘疾驰,风吹在脸上很疼。她不敢开太快,怕后面的沈倾寒撑不住。沈倾寒一直抓着她,手很紧,好像一松手就会消失。
跑到第三个岔口时,沈倾寒突然开口:“名单……有没有我姐姐的名字?”
江晚顿了一下。她没仔细看,但刚才扫了一眼第一页,确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代号。
她没回答。
沈倾寒也没再问。她把脸贴在江晚背上,闭着眼,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默念什么。
摩托车穿过最后一个检查站,驶入荒地。远处海面泛着光,天边开始发白。
江晚放慢速度,在一处废弃加油站停下。她扶沈倾寒下车,让她靠在水泥墩上休息。自己拿出卷轴,再次展开。
地图完整显现。她盯着标为“A-7”的冷冻舱,手指慢慢划过上面的编号。
沈倾寒睁开眼,看着她的动作。
“你要去哪里。”她说。
江晚收起卷轴,放进防水袋,塞进背包最里层。
“不只是去。”她拉上背包拉链,“是回去。”
沈倾寒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锁骨上的花纹。它不再发光,但皮肤下的温度还在,像一块藏着火的石头。
江晚蹲下,检查她的伤口。血止住了,但体温低,呼吸有点乱。她脱下外套盖在沈倾寒身上,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支药剂。
“打完这一针,你能撑到登船。”
沈倾寒摇头:“不用给我留剂量。我还能走。”
“我不是留给你。”江晚拧开针帽,“是留给任务。”
她把药剂打进沈倾寒的手臂。对方皱了下眉,没反抗。
几分钟后,呼吸平稳了些。江晚扶她站起来,两人沿着海岸线继续走。太阳升起来了,照在海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前方三百米处,一艘小型潜水艇半沉在浅水区,盖着伪装网,只露出驾驶舱一角。
江晚指着那里:“最后一步。”
沈倾寒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很稳。走到岸边时,她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第一次逃命吗?”她问。
江晚回头看她。
“那天你摔了一跤,膝盖破了。”沈倾寒轻声说,“你说,疼才能记住路。”
江晚没说话,伸出手。
沈倾寒握住,十指相扣。
两人一起走向潜水艇。江晚掀开伪装网,打开舱门,先扶沈倾寒进去,自己随后跟进。
她坐进驾驶位,启动系统。屏幕亮起,显示航线设定完成,目的地:北纬81度。
舱门关闭的瞬间,沈倾寒忽然抬手,按在玻璃内壁上。
外面阳光刺眼,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控制台上。
江晚看了她一眼。
沈倾寒收回手,掌心留下一道模糊的汗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