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驾驶舱的裂缝滴下来,打在主控台上。江晚拔掉所有线,屏幕黑了。蜂群还在天上飞,声音很吵。她转身,看见沈倾寒跪在甲板上,手撑着地,手指发白。
“断了。”江晚蹲下,手放在她后颈,“信号没了。”
沈倾寒喘气,头低着,湿头发挡住脸。她的肩膀在抖。几秒后,她抬头,眼神慢慢变清楚。
“只有我们了。”她说。
江晚点头。她从防水包里拿出一本皮面账本。封面发黑,边角卷了,里面夹着干掉的血迹。她翻到第三页,借着闪电的光看指纹。
那是指纹的印子,位置偏,指腹有一道断开的弧线。她看向沈倾寒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把拇指对上去。
完全一样。
江晚呼吸一紧。她没说话,低头继续看账本。里面有密文,混在数字里。她盯着那些点和横线,想起沈倾寒手臂上的纹身——一样的节奏。
“N78°15′, E102°48′。”她念出坐标,用笔写下来。
沈倾寒猛地站起来,撞到船壁。她抽出匕首,刀一闪,扎进自己左大腿。
血立刻流出来,顺着裤子滴到甲板上。
江晚冲过去,抓住她拿刀的手,用力往上推。匕首掉了,她甩进海里。她把沈倾寒按在铁板上,两人脸很近。
“你干什么?”她声音轻,但每个字都很重。
沈倾寒喘气,眼睛红:“你要走到底,就得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不痛,你会冒险。”
“我不是让你用命教我。”
江晚松开她,低头撕开自己的左裤管。一道旧伤露出来,从膝盖斜划到小腿,边缘不齐,像玻璃划的。她把伤口给沈倾寒看。
“三年前,我摔下楼,手抓窗台的碎玻璃。”她说,“这是我逃出去的代价。”
她抓住沈倾寒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再把自己的手盖上对方腿上的刀口。
“现在一样了。”
沈倾寒想抽手,被江晚死死抓住。
“我不需要你替我承担。”江晚看着她,“我要的是并肩。不是牺牲。”
远处打雷,蜂群忽然聚在一起,在她们头顶形成金色的圈,挡住了雨。空气还是湿的,但蜂群安静了,翅膀的声音像回应。
江晚闭眼。
画面突然出现。
昏暗的走廊,楼梯口。一只手推她后背,力气很大,她失去平衡。她伸手抓墙,指甲在木板上划出三道血痕。肚子撞上台阶,疼得她蜷起来。男人冷笑:“你敢跑?”
王浩的脸扭曲,墙上三道血痕很清楚——最下面那道,尾端带钩,像月牙。
她睁眼,心跳很快。
她看向沈倾寒的手腕。那道疤从袖口露出来,细长,颜色深,尾端微微上翘。
和记忆里的血痕,一模一样。
江晚喉咙发紧。她抬起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现在。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然后,她在沈倾寒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同样的字。
“现在。”她重复。
沈倾寒眨眨眼,眼里的血丝慢慢淡了。她看着掌心的字,手指慢慢握紧。
江晚把额头贴在她额头上,呼吸交错。雨水顺着头发滑落,滴在睫毛上。
“你还记得吗?”江晚声音轻,“灯塔那天,你说的第一句话。”
沈倾寒不懂。
“你说,‘这次换我来守你’。”
风小了。蜂群的声音平稳了,金色的光在雨中转。
沈倾寒手指动了动,慢慢握住江晚的手。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哑:“我没忘。”
江晚闭眼,轻轻吸了口气。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把坐标抄上去。墨迹有点晕,但她写得很稳。
“北极。”她说,“只剩最后一步。”
沈倾寒靠在船壁上,脸色白,腿上的伤还在流血。她没动,看着江晚把纸折好,塞进内衣暗袋。
“他们会等我们。”她说。
“那就让他们等。”江晚站直,看向海面,“我们不是去求结果的。”
“是给他们结局。”
蜂群慢慢下降,贴着甲板飞,围成一圈金线。江晚踩过那圈光,走到驾驶舱门口。她回头,向沈倾寒伸出手。
沈倾寒没动。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她握了下拳,再松开。
然后,她握住江晚的手。
江晚拉她起来,两人站在门口。远处海面黑,没有船,没有灯。只有雨还在下,打在铁皮上噼啪响。
江晚摸了下袖口,电击器还在。她检查干扰器,设备离线,信号没泄露。
“不能再连终端。”她说,“接下来,全靠我们记。”
沈倾寒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支试管,放进江晚口袋。动作慢,但稳。
“极地特供。”她说。
江晚按了按口袋,感觉到试管的凉。
她刚要开口,脑子里又闪出一个画面——
昏黄的灯下,一张木桌。对面坐着穿灰衣的男人,手里拿着笔。他低头写字,笔顿了一下,抬头看她,笑了。
那个笑让她发冷。
她猛地摇头,画面没了。
“怎么了?”沈倾寒问。
江晚没答。她看着海面,雨水顺着脸流下。
刚才那个男人……她没见过。
可那本账本,确实是她的。
她低头看防水包,里面还有几张没看的纸。最底下露出半张照片,只能看见一只半手,手腕内侧有道疤。
和沈倾寒的一样。
江晚的手停在包口,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