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了,走廊里很安静。江晚靠着控制台,左手还抓着电击器,手指紧紧扣着。她没动,肩膀上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沈倾寒靠在她旁边,头歪着,呼吸很弱。他的嘴唇发青,锁骨上的图腾一闪一闪,像是快灭了。
江晚低头看他,喉咙发紧。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停下。
她咬住下唇,用牙撕下一截袖子,缠住左肩的伤口。布条刚绕两圈就湿透了,但她没再管。她伸手进衣服,拿出终端,屏幕是黑的,按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她记得上次传数据时,沈倾寒已经把重要信息转移了。他说过,电子信号容易被截断。
她正要把终端收起来,忽然感觉到一阵震动。
不是地面传来的,是从沈倾寒嘴里发出的。
她转头,看见他嘴唇在动,声音很小,像风一样。没有调子,只有节奏——短、长、短、短,停一下;再短、长、长……
是摩斯密码。
她立刻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她听懂了:北 极 基 地 坐 标 已 启 动。
她睁开眼,看向远处的出口。
快艇还在等他们。那是秦川留下的船,藏在码头最偏的地方,油加满了,随时能走。
她扶起沈倾寒,一只手穿过他腋下,撑着他站起来。他身体很冷,脚拖在地上,全靠她拉着才没倒。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外面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她把他塞进快艇舱里,盖上外套。毯子早就准备好了,但她知道这点暖意挡不住他身体里的冷。
她回到甲板,蹲下身。
月光照在木板上,中间有一道新划的痕迹。她凑近看,是一串数字:纬度89.9,经度135.6。
靠近北极点。
她拿出发簪,在指尖划了一下,血流出来。她在掌心写下那组坐标,一遍,两遍,三遍。
和摩斯密码解出来的一样。
她站起身,回头看舱内。
沈倾寒睁着眼,看着她。他抬起手,在空中慢慢画了一个符号——两横一竖,再斜一笔。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定的暗号,意思是:“一起死,也要往前走。”
她走回去,在他身边蹲下。
“你别去了。”她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后面等我消息,如果我没回来……”
话没说完,沈倾寒突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他确实在笑。
他猛地撕开左臂的袖子。皮肤上全是旧伤,最上面一道是新的,还没好,伤口翻着边。
那道伤的走向,正是那组坐标的摩斯编码路线。
他盯着她,声音很哑:“你要丢下我?那血契就废了。”
江晚没说话。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契约不只是让他们感觉一样的痛,现在已经连住了两条命。她往前走,他必须跟着。她停下,他也活不了。
可她不想他再受苦。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血字,风吹得它慢慢干了。
“我不怕死。”她说,“但我怕你死在我前面。”
沈倾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
“那就一起走。”他说,“不是你带我逃,是我们一起杀进去。”
江晚看着他。
他脸很瘦,眼窝发黑,可眼神还是亮的,像有火在烧。
她终于松开电击器,轻轻放在一边。
然后她蹲低一点,握住他的手。
“不是丢下。”她说,“是一起去。”
她从他怀里摸出一支试管。玻璃管很小,里面是淡金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四个字:极地特供。
这是新一批毒蜂的强化剂,能在零下六十度用,刺穿防寒服。她把它放进内衣暗袋,贴胸口放好。
“这次。”她低声说,“换我带你回家。”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翻过手,反握住她的手指。他的手很冷,但她没抽开。
她站起身,走到驾驶位,检查油量、导航、通讯。都正常。她输入坐标,系统确认无误,等出发指令。
她没按下启动键。
她走回舱口,扶他起来,让他坐在副驾。安全带扣上时,他身子一晃,差点倒。她用手挡住,硬扛住他的重量。
“坐稳。”她说。
他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再睁眼时,声音清楚了些:“蜂群还能用。”
“我知道。”
“到了那边,它们会比我先撑不住。”
“我也知道。”
“那你还要带我?”
“你不在我身边,我更撑不住。”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手指慢慢收紧。
江晚转身发动引擎。
马达响了,船身震动。缆绳解开,快艇慢慢离开岸边。海面很黑,远处有几盏渔灯,近处只有浪打船底的声音。
她站在驾驶台前,手握方向盘,看着前方。
天边有一点灰白,像是冰山浮在海面上。
沈倾寒靠在座位上,忽然抬起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骨哨。黑色,细长,表面有磨损。
他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空气微微震动。
江晚胸口一紧,像是有什么醒了。
三百只信鸽脚环上的定位器同时启动,正从各个方向飞向北极。
坐标已确认,路线已铺开。
她握住方向盘,手指用力发白。
船速加快,冲开海浪。
沈倾寒的手垂下来,搭在她腰侧。
她没躲,也没回头。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海水的咸味和寒气。
她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楚的冰影,嘴唇动了动。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