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寒的手在抖。她坐在浴缸边,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扯,几缕头发断了,散在肩上。她呼吸很快,眼睛盯着水面,但眼神是空的。
江晚站在她后面,看到她手腕上的血管一跳一跳。刚才的战斗结束了,蛇群走了,敌人留下的信片也被毁了。可沈倾寒没回过神。她人在这里,心却不在。
水面上有一点雾气,是地下渗出的水被加热后冒上来的。江晚没说话,伸手按住沈倾寒的肩膀。她的皮肤很凉,像冰一样。
沈倾寒突然甩手,差点打翻旁边的玻璃杯。杯子倒了,滚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她喉咙动了动,挤出几个字:“他们在放电影……一遍又一遍……我关不掉。”
江晚蹲下来,面对着她。她看见沈倾寒的眼白有红血丝,瞳孔缩得很小。这不是累,是脑子被塞了太多东西。
“听我说。”江晚声音很低,“你现在在哪?”
沈倾寒摇头,嘴张了张,说不出话。
江晚站起来,绕到她身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抱起来。沈倾寒动了一下,力气很小。江晚没停,直接把她放进浴缸。
温水漫上来,盖到腰。沈倾寒呛了一口,咳了起来。江晚一只手扶住她后颈,另一只手贴住她耳朵,挡住外面的声音。
“别看那些画面。”她说,“跟着我呼吸。”
沈倾寒闭着眼,胸口起伏。江晚开始吸气,慢慢吸,再慢慢呼。她让沈倾寒跟着自己。一次,两次,三次。水轻轻晃,照出两个人模糊的影子。
过了几分钟,沈倾寒的手松开了。她不再抓头发,手臂慢慢放下。江晚低头,把她的脸轻轻按进水里。
水下很安静。
沈倾寒睁开眼,透过水光看到江晚的脸。她也睁着眼,看着自己。江晚抬起右手,在水中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时,皮肤下有点热。红色的双生花从锁骨出现,顺着血管蔓延,泛起淡淡的金光。光不刺眼,却照进了脑子里。
记忆变了。
不再是实验室,也不是陆曼的声音。她看到一段楼梯,旧木台阶,角落有裂缝。江晚倒在第二级台阶上,手里抓着一枚戒指。她脸朝上,眼睛望着楼上,像是在等人。
不是害怕,不是求救,是在等。
沈倾寒认得这个地方。那是前世江晚死前的最后一刻。她被人推下楼,脊椎撞上台阶。可她一直没闭眼,她在等一个人。
等她。
水里的沈倾寒抬手,反握住江晚的手腕。她的动作不再乱,而是很稳。她用拇指擦过江晚的掌心,像是要把这个感觉记住。
江晚慢慢松手,让她浮出水面。
沈倾寒大口喘气,额头靠在江晚肩上。身体还在抖,但节奏慢了下来。江晚没动,让她靠着,一只手一直搂着她的背。
“你看到了?”江晚问。
沈倾寒点头,声音哑:“你在等我。”
“我一直都在等。”江晚说。她低下头,亲了亲沈倾寒的额头。动作很轻,却像一个承诺。
水又晃了一下。
这次,水面的影子清除了。原本只有两个人,现在多了一朵花。双生花完整出现,花瓣合着,根连在一起,像真的长在水里。
江晚感觉到怀里的人放松了。沈倾寒闭着眼,呼吸平稳。她没睡,也不再被记忆拉走。她的手还握着江晚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怕她离开。
“这次不会了。”江晚贴着她耳朵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把脸往她脖子边蹭了蹭。
外面风刮过矿洞,铁门轻轻响。但这屋里很静。浴缸里的水还没凉,蒸汽还在往上冒,遮住了墙角的缝。
江晚低头看自己的左手。伤口裂了,血从指缝流出来,滴进水里,散开。她没管。现在最重要的是不分开,不能断开接触。
她知道还会有人来。芯片虽然毁了,但对方迟早会发现信号不对。她们必须清醒,必须一起行动。
现在,她们终于能同步了。
沈倾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
江晚看着她。
“那天你站在我病房外,手里拿着刀片。你说,‘如果你不想活,我可以帮你,但别浪费时间哭’。”
江晚想起那天。雪下得很大,走廊灯坏了。她穿着病号服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这个女人站在风口,全身湿透,眼神比刀还狠。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话。”江晚说。
“我记得。”沈倾寒抬头看她,“每一个字。”
她抬手,抹掉江晚嘴角的一点血。那是之前咬破的。动作很慢,指尖擦过皮肤,有点烫。
“你也一直都在。”她说。
江晚没回答。她只是把她搂得更紧。
水里的影子还在。双生花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楚。花瓣随着水轻轻动,像活了一样。
沈倾寒靠在她怀里,慢慢睁眼。眼神不再乱,有了方向。她看着水面,看着那朵花,轻声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江晚点头:“嗯。”
她扶沈倾寒坐好,自己也坐进浴缸。水升上来,盖过肩膀。两人背靠背坐着,手叠在一起放在腿上。
外面的风停了。
铁门不动了。
这一刻,谁都没动。
江晚的血还在流,一滴,一滴,落进水里。
最后一滴落下时,沈倾寒的手突然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