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打开了,红光灭了,风从外面吹进来。沈倾寒站在原地没动,脚踩着灰烬,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但她呼吸很稳。
江晚走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背上。她的手指碰到那片烫人的皮肤,轻轻按了一下。沈倾寒转头看她,眼神清楚,不再有血丝。
“该走了。”江晚说。
沈倾寒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支骨笛。骨头是黄的,上面刻着细纹,是用古墓里的残骨磨成的。她把笛子放到嘴边,吹了一声。
声音很低,像风吹石头。远处草丛响了,地面也轻轻抖了。
一条大蛇从岩缝里滑出来,全身暗绿,鳞片在光下发亮。它游到沈倾寒面前,慢慢盘起身子,头抬到和她一样高,吐了下舌头,然后低头,把脖子最粗的地方缠上她的左臂。那里刚好能当手环,像戴了个王冠。
江晚看着它,右手伸进袖子。三片刀片藏在里面,她没拿出来,但手指已经捏住了一片。
周围动静多了起来。泥土动了,石头滚了,十几条蛇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有的背上带刺,有的尾巴分叉,眼睛都是竖着的,冷冷盯着她们俩。
一条黑蛇从高处跳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它比别的蛇大一圈,额头有一道金线,像是烙上去的。它抬起头,脖子鼓起来,发出嘶嘶声,但没靠近。
沈倾寒放下骨笛,看着它。
这蛇不动,也不走。
江晚上前半步,挡住沈倾寒。她手腕一抖,刀片飞出去,“钉”一声扎进黑蛇前面的土里,扬起一点灰尘。
蛇群全都往后退。
“她的血你们碰不得。”江晚说。
黑蛇猛地甩尾,地上裂开一道缝。但它没扑上来,而是盯着沈倾寒,舌头吐得更快。
沈倾寒绕过江晚,走到它面前。离它一步远时,她突然伸手抓住蛇头两边,用力往下压。蛇挣扎,身体绷紧,鳞片划过她手臂,留下几道血痕。
她弯腰,张嘴咬向它右眼。
牙齿进去的瞬间,腥臭的液体流出来。她没松口,舌尖舔了伤口,咽下一口血。
黑蛇剧烈抖动,身子扭成一团,但不再反抗。过了一会儿,它慢慢趴下,头贴地,舌头垂下来。
沈倾寒松手,后退一步。她嘴角有血,脸上没有表情。
地上的蛇血开始扩散,像被吸走一样往四周流。其他蛇纷纷低头,肚子贴地,一条接一条盘起来。它们缠在一起,背朝上,最后拼成一朵花的样子——两片花瓣并列,中间空出一个位置。
一条新蛇王爬到沈倾寒脚边,抬头,舌头轻轻碰她脚踝。那一瞬,她腿上的旧伤好像颤了一下。
江晚收起刀片,走到她身边。
“现在它们听你的。”她说。
沈倾寒低头看着脚下的蛇阵,又看向江晚。“不只是听我的。”她伸手握住江晚的手,“是听我们的。”
她弯腰,用手指蘸了点地上的蛇血,放进嘴里。味道苦,还有土味。
“这样我们就有了同样的语言。”她说。
江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风更大了,吹得衣服乱飞。沈倾寒踩上蛇群组成的花心,每走一步,脚下的蛇都微微调整,让她不会踩空。江晚跟在后面,脚步很稳。
走了二十步,最后一条蛇也排好了。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蛇滑过石头的声音。
她们到了洞口。外面是荒坡,月光照着枯草,远处树影晃动。
沈倾寒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蛇群还是花的形状,没散。新蛇王在中心,头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江晚忽然问。
“哪件?”
“你说你要做一种药,让说谎的人听见自己的话。”
沈倾寒笑了。“我说过这话?”
“说了。你现在做到了。”江晚看着她,“陆曼的声音困在她自己说的话里,出不来。”
沈倾寒没接话。她低头看手,刚才咬蛇时指甲裂了,血正慢慢渗出来。她用另一只手擦掉,放进嘴里吸了一下。
“她会再联系系统的。”她说。
“她试过了。”江晚说,“上次全息投影被你反制,服务器烧了三层。她现在只能靠备用线路维持影子,撑不了多久。”
“不够。”沈倾寒摇头,“她不会停。”
“那就让她来。”江晚握紧她的手,“等她看到你现在这样,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
“你不是她养的实验体了。”江晚看着她,“你是能命令毒蛇的女王。”
沈倾寒静了几秒。她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江晚跟着。
第二步落下,地面轻轻震动。坡上的碎石滚了几颗,掉进草里。
第三步,风停了。连草都不动了。
她们站在坡顶,影子拉得很长。
沈倾寒摸了下左臂上的蛇形“王冠”。那蛇感觉到,收紧了一圈。
“我不会再躲了。”她说。
江晚站她身后,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坡下传来车声。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百米外,车门打开,一个人下车,抬头看她们。
江晚眯眼看。“秦川的人。”
“接我们回去。”沈倾寒说。
“你还撑得住?”江晚问。
“烧过一次,就不怕火了。”她说。
她们一步步走下坡。每走一步,身后的蛇群就暗一点。到最后,整片蛇群伏低,消失在黑里。
车上的人不敢靠近,远远打开后备箱。里面有干净衣服、水和急救包。
江晚先上车,扶沈倾寒坐进后座。车门关上,车子发动。
沈倾寒靠在座椅上,闭眼喘气。她左手还缠着那条蛇,体温和她一样,像长在身上。
江晚撕开药水棉球,给她手臂的抓伤消毒。碰到裂口时,沈倾寒手指动了一下。
“疼?”
“不疼。”她说,“只是还有感觉。”
江晚点头,继续处理伤口。她动作很稳,一点点擦掉血。车灯照进来时,能看到她手指上的旧疤。
沈倾寒睁开眼,看她低头做事的样子。
“刚才你说我们有共同语言。”江晚一边包扎一边说,“是指你能听懂蛇的声音?”
“不止。”她说,“是我不用说话,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晚顿了一下,没抬头。“我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江晚剪断绷带,打了个结。她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你想回去。”她说,“不是为了养伤,是为了等她再来。”
沈倾寒笑了。
车子经过一段颠簸路,灯光扫过树林。远处城市出现,灯火稀疏。
江晚收好急救包,靠在椅背上。她伸手过去,握住沈倾寒的手。
那只手很冷,但心跳有力。
车子拐进小路,尽头是一栋白墙小楼。窗户关着,门口站着两个人守着。
车停稳,江晚先下车。她绕到另一边,开门,伸手扶人。
沈倾寒踩地站直。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然后跟着江晚进门。
屋里亮起暖光。走廊尽头是浴室,热水已放好,雾气升起。
江晚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她转身看向沈倾寒。
“先洗澡。”她说,“把外面的东西都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