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徐家庄时，夜色已经浸透了整条街，路灯昏黄得像蒙了层灰。原本踩着碎步往曹启飞出租屋走，但口袋如也心里像针扎一样。
“再搏一把”，这四个字像魔怔似的在脑子里打转，舌尖都泛起了苦涩的赌瘾，烧得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路边。
可能借的人早就被我骚扰遍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通讯录里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张口的人，只剩下那些平时被我屏蔽的网贷广告，此刻竟显得格外刺眼。
“不管了。”我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水泥地的寒气透过牛仔裤渗进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
手指飞快地点开应用商店，像疯了一样下载着一个又一个网贷App，图标花花绿绿的，看得人眼晕。以前还会算算利息合不合算，会不会是砍头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要能下款，哪怕是高利贷，我也认了。
注册、填资料、授权、提交申请，机械的操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拒绝短信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看得我心一点点往下沉。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手机突然震动了三下，三条到账通知像救命稻草一样跳了出来。我凑近屏幕，眼睛都红了——第一个额度2000，一期还款2116，利息116；第二个3000额度，砍头息直接扣了300，到账只有2700，到期却要还3056；最黑的是第三个，1000块钱竟然只借一周，还款1085。“狗娘养的黑心平台”，我对着手机狠狠骂了一句，指尖却没半点犹豫，点下了全部提现。
6700块到账的提示音响起，我立刻从马路牙子上弹了起来，曹启飞的出租屋早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脚步迈得又大又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响，路过便利店时甚至没心思买瓶水，满脑子都是“赢回来”“翻本”。网吧就在前面不远，玻璃门里透出的蓝光像磁石一样吸着我，推开门时，烟味、泡面味和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熟悉得让我心安。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机、登录澳门银河，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注意，我直接充了3000块，屏幕上跳出“充值成功”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像上次在静静房间里一样，运气坏得离谱——押庄输，押闲输，就连偶尔押个和，也从来没中过。那些牌像是长了眼睛，专门跟我作对，只要我下大注，必输无疑，仿佛平台在后台盯着我，就等着看我输光的狼狈样。
没几分钟，3000块就打了水漂，账户余额变成了0。我盯着屏幕，脑子清醒得可怕，知道再充进去也是白扔，可手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又点了充值，把剩下的3000块也转了进去。
直奔AG百家乐大厅，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已经开出8连庄的桌子，评论区里早就炸开了锅。倒计时5、4、3、2，我盯着屏幕，心脏狂跳，在最后一秒压了1000块庄，200块和。
荷官慢悠悠地翻牌，闲6点，庄6点——和局。我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心里稍微松快了点。
“下一把要不要继续押庄？”
8连庄之后开和断路是常事，可让我反着押闲，我又没那个底气。
“唉，先看一把。”我喃喃自语。
眼睁睁看着荷官开牌，闲1点，庄9点，又是庄赢！9连庄了！我狠狠拍了下桌子，肠子都悔青了，刚才要是跟着押庄，1000块就到手了。
纠结了5秒钟，我咬了咬牙，决定斩龙——押500块闲。荷官翻牌的瞬间，我屏住了呼吸，结果还是庄赢。
“操！”我低骂一声，脑子里全是“要是顺龙就赢2000了”的念头，现在倒好，反而亏了500。
此时的评论区里更热闹了，有人喊着“庄要通杀全场，梭哈庄带和”，有人哭诉说自己输了几万，还有人在那说风凉话，我扫了一眼就关了，这些话听多了，早就麻木了。
不服气的劲儿上来了，我直接押了1000块闲，就不信这龙断不了。可开牌结果出来，庄还是赢，11连庄了！我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翻倍就得押2000了，可账户里只剩下3130，要是输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犹豫了几秒，我还是点了重复下注，依旧是1000块闲。
倒计时结束，闲家前两张牌直接开出8点，我心里一喜，这下稳了！可还没等我笑出来，庄家一张9点直接绝杀，屏幕上跳出“庄赢”两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草泥马！”我忍不住低吼一声，胸口的火气直往上冲，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着，把账户里剩下的2130块全部梭哈在了闲家区域，赌的就是这一把能断龙。
这一次，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闲家开牌，红桃8和红桃5，加起来3点，我心里一沉，生怕庄家直接开出8点或9点秒杀。可庄家两张都是花牌，加起来0点，我瞬间松了口气。
还有机会！闲家补牌，一张5，总点数8点，我激动得差点拍桌子，“断了！这次肯定断了！”
可命运像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庄家补牌竟然是一张梅花9，9点！又是点杀！屏幕上的红色圈圈已经连成了一串，13连庄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到账短信、还款提示，还有静静以前劝我别赌的话，全都混在一起，堵得我喘不过气。难受，像是有只手攥着我的心脏，使劲往里捏，疼得我眼眶都红了。
账户再次清零，我却还不死心，死死盯着屏幕看接下来的牌。倒计时结束，荷官开牌，闲7点，庄6点——闲赢。
“真是没钱就断，草泥马！”我对着屏幕骂了一句，眼泪差点掉下来，一股邪火上头，想都没想就又充值了500块，这是我最后的本钱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稳。
可一进游戏界面，那点理智就烟消云散了。我直接押了100块和，300块庄，结果还是输。剩下的100块，我孤注一掷押了和，开牌的瞬间，希望彻底破灭。不到一分钟，500块又没了。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烟味呛得我咳嗽，周围的喧嚣像是隔了一层膜，听不真切。
到了晚上10点，我去吧台转成夜机，打着英雄联盟游戏，也只有游戏里的厮杀能让我暂时忘了输钱的痛苦，忘了那些催债的压力，就这么一直玩到早上8点，电脑自动下机，我才晕晕乎乎地走出网吧，天已经亮了。
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囫囵吞枣地吃完，胃里还是空落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曹启飞的电话，我划开接听键，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喂。”
“你人呢？都快上班了，怎么还没来？”曹启飞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今天不上班了，你给领导说一下。”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说。
“又怎么了？”曹启飞听出了我的不对劲。
“没事，没心情。”我不想多说，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
“滚蛋吧你！”曹启飞的火气也上来了，“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干脆别上班了，直接辞职算了！”
“行，随便。”我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等他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
在村子里找了家最便宜的宾馆，30块钱一晚，房间狭小阴暗，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我躺在床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却毫无睡意。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电视剧，里面的人哭哭笑笑，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盯着屏幕发呆，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逃避那些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