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多,网吧里的烟味混着泡面的油腻气裹在闷热的空气里,耳机里炸开游戏团战的嘶吼,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血量条忽上忽下,正到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刻——牛帅的视频电话突然弹了出来,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屏幕角落晃得人眼晕。
我眼都没斜,随手按了拒接,心里暗骂一声“添乱”,转头继续盯着屏幕操作。可没过两秒,那熟悉的铃声又执着地响了起来,一遍、两遍、三遍……震得耳机线都跟着发颤。我索性把手机倒扣在堆满烟头的桌角,任由它响得撕心裂肺,眼里只剩游戏里的攻防厮杀,连周遭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和骂声都成了背景音。
十几分钟后,随着屏幕上“胜利”的金色字样弹出,我长长舒了口气,瘫在黏糊糊的椅子上揉着发酸的手腕,以为牛帅总算放弃了。可就在我准备开下一把时,那该死的视频铃声再次划破了网吧的嘈杂,像是专门等在这一刻,精准地勾住了我的注意力。
犹豫了几秒,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没动。牛帅这货,除了借钱还能有什么事?可转念一想,万一……万一他是主动来给我还钱的呢?上次借我的五百块,我有转账记录,已经上报给站长了,但我现在已经辞职不干了,还不知道这个月20号发上个月的工资站长会不会从扣押牛帅的工资里给我。
抱着这一丝渺茫的幻想,我还是点了接听,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一提借钱,我就立刻挂断,绝不给他废话的机会。
视频接通的瞬间,牛帅那张带着点憔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一片模糊的路灯光影,看起来像是在路边。“喂,听说你也辞职了啊!”他的声音带着点飘忽,还夹杂着几声远处的车鸣。
“嗯,都好些天了。”我靠在椅子上,语气平淡,目光还时不时瞟向旁边屏幕上别人的游戏对局。
“你现在在网吧?”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身后的环境音,追问了一句。
“嗯,怎么了,有事吗?”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直接切入正题,不想跟他绕圈子。
“我刚才给你打视频你怎么不接呀!”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像是受了多大的冷落。
“带着耳机打游戏,没听到,有事说事!”我加重了语气,眼底的不耐烦更甚,手指已经做好了随时挂断的准备。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了一下。“我听客服说你这几天,天天赢两千块钱,可以呀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开口否认——这种赢钱的事,财不外露才是道理。可转念一想,他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肯定是我们共同的那个平台客服告诉他的。既然已经被知道了,再否认反而显得小气。我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地承认:“是赢了点儿。”
话音刚落,我就立刻补充道:“但最近打麻将输了不少,赢的那点早还了一下账,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钱。”我特意加重了“没多少钱”几个字,就是想提前堵住他借钱的嘴,省得后续麻烦。
牛帅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连忙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点笑容:“你是不是担心我找你借钱呀!放心好了,我不找你借钱,就是心里烦闷得很,想找你约个时间喝点酒,聊聊天。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好歹上次我还请你吃饭喝酒了呢。”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上次喝酒吃饭本来是我说请客的,但最后是他主动付的钱,花了有两百多。现在他说不借钱,只是想喝酒,我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我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行吧!我住的地方你知道,晚上你过来。”
“好嘞!那我晚上联系你!”牛帅立刻喜笑颜开,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才挂了视频。
断掉电话后,我也没多想,把手机扔回桌角,重新戴上耳机,点开了下一把游戏。网吧里的喧嚣依旧,烟味越来越浓,可我却像是没察觉一样,沉浸在虚拟的厮杀里,把牛帅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和昨天一样,天快亮的时候,游戏打累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网吧。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路边的早点摊已经支了起来,油条的香气飘得老远,我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点了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饱喝足,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到了出租屋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微信铃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尖锐的声音刺破了睡眠的宁静。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床头摸索着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凭着感觉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反应过来是谁。
“我到糜家桥了,你住哪条巷子?”牛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点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喘,像是跑过来的。
糜家桥?我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牛帅来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地说道:“进村第一个路口左拐,走到头,然后再右拐走100米。”
“好,好,我马上过来!”牛帅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妈呀!”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下午两点零三分。怪不得我还这么困,原来才睡了几个小时。
可事已至此,牛帅已经到村口了,我总不可能不见他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酸痛。我揉着眼睛,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才拖着还没睡醒的身体下楼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