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映着雪光透过纱帐,照在赵玉儿的脸上,有些亮。
她醒了,躺在床上发呆,算起来她入宫正摊上了“好日子”。
今天是年节宫宴后的第二天,帝后都去祭礼了,她不用晨起请安,甚至因为年节,皇后娘娘免了接下来半个月的请安。
其他各宫娘娘,昨儿个夜里不知是出于躲懒、观望还是不满,已派宫女宴后就提前送了见面礼。
贵妃娘娘还特意让宫女嘱咐她“家境本就贫寒,便也不用回礼了”,她倒是不在意话里的讥讽,甚至乐得自在。
不用破财也不用担心送的礼物被人动手脚,把贵妃的东西往仓库一放就成了,多省事。
她只寻了些姑苏特产的丝绸,送去了各宫当回礼。她们若要用,也要送去尚服局制作成品,才能贴身穿着用着。就算被人动了手脚,也不能直接推到她的身上。
大臣们也有半个月的休沐,她又是新进宫的,多少会承些雨露,皇上自然会趁着这段时间闲暇,尝尝鲜,多来几次到她这。
颐华宫并没有主位娘娘,她也不用前去见礼,这漱玉台虽是偏殿,但也不失精致。
还胜在后面有一方暖泉,是在她地盘里的,旁人也进不来。
四周绿树假山掩映,暖泉冬日雾气缭绕,倒是个天然的含情纳趣之地。
她这真是,占齐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过了一会儿,她的贴身侍女梨霜就推门进来,喊她起身,“小主,一会儿内务府该送宫人过来了,您现在该梳洗了。”
梨霜是她在别院学习时,楚奚纥为她特意准备的婢女,梨霜的一家老小都被他接到了妥善的住处,还派了人手多加照看,不用担心受人挟制。
更难得的是,梨霜不仅擅医辨毒,还能刺探人心,是在这宫闱争斗中,不可缺少的得力帮手。
入宫时,赵玉儿便带了她作为贴身侍女。
想来她位分不高,除了各宫原本就有的杂役奴才,内务府大约会给她再送两人过来伺候。
“小主,今儿个打算如何打扮?”梨霜服侍她洗漱后,拧着帕子问。
“皇上昨晚上在宫宴上说,今日忙完会来看我,便打扮得用心些,但也不要失了清丽。”
梨霜了然地点点头,挑了一身葭菼色织锦莲花袄,“小主,这件如何?很衬您肤色,又能让皇上想起昨夜您在荷花莲叶中起舞的样子。”
赵玉儿走上去,接过衣裳,走向铜镜前比着照了照,点点头,“嗯,就这件。”说完,便在梨霜的服侍下,很快就更衣完毕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梨霜拿着檀木雕花梳子,仔细地理顺她的长发。
赵玉儿便翻找起她的首饰盒,进宫前楚奚纥准备的和内务府昨夜送来的,加在一起也是满满一大盒了。
她拿起一件翡翠玉蝴蝶步摇,放在发间比了比,摇摇头;又拿起一枚银质镂空花鸟簪,盯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直到梨霜把发髻梳好,她看了看头上的凌虚髻,才眼前一亮地,挑出一件了芙蓉石蜻蜓钗,让梨霜为她簪入发髻上。
她仔细地照了照发髻和发饰,和她耳垂上的白玉镶珠耳坠搭配起来十分相宜。
她拈起毛刷,轻取妆粉,淡施薄妆,便突出了面容五官原本的优势,更不失自然清新。
刚整理完,内务府就送人过来了,一个是叫晴雪的宫女,还有一个是叫元宝的太监,看起来年纪都很年轻。
前来送人的太监很是灵活,趁着介绍的功夫,在末尾悄悄补了一句,“奴才打小就是李姑姑管教出来的,这两个奴才是我亲自带着的,小主放心。”
赵玉儿闻听此言,喜上眉梢,忙看了梨霜一眼。
梨霜会意,上前塞了一个荷包,“天寒地冻的,还劳烦公公辛苦一趟,一点茶水钱,公公还请笑纳。敢问公公在何处任职,往后也好答谢。”
太监也不推辞,笑呵呵地接下了,“奴才敬事房总领太监江德禄,今儿个是特地来给小主打个照面,李姑姑都嘱咐过,小主日后在宫里有需要的,就吩咐元宝来给奴才传话,望小主一帆风顺、心想事成。”说完,又作了个揖。
这人真是话说得漂亮,事做得也妥帖,赵玉儿心里,不禁再次感叹李嬷嬷的厉害。
江德禄退下后,赵玉儿把他们都请了进来,又让梨霜给他们一人包了十两银子的红封。
“恰逢年节,又是头回相见,有些话不得不嘱咐几句。”赵玉儿倚在椅背上,轻声细语却字字清晰,二人忙跪下听着。
“梨霜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贴身侍女,我位分低,也没有掌事宫女太监这一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分工不同罢了,不论进来谁,我都不会忘记你们先来的情分。往后我能有什么造化,还得靠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才是。如若真有那天,你们谁能当这一宫的掌事,全靠你们平日里的努力,梨霜也是一样的。”
闻听此言,二人皆是又惊又喜,磕头答谢。
一般的主子当然更信赖从宫外带进来的贴身奴才,常在小主能那么说,就能看出是个值得托付的主子。
“起来吧,不必多礼。”赵玉儿笑着,“去备些酿酒的器具来,咱们院子里那株开得正好的白梅,我可是馋了一夜了,趁早给它酿成寒梅露酒,过些时日,咱们便能一饱口福了。”
梨霜见惯不怪地应下,见着晴雪、元宝二人呆愣的傻样儿,一人拍了一下,“走吧,咱们小主可是酒瘾大着呢。”
几个人便哈哈笑作一团,勾肩搭背地出去摘梅花了。
窗外积雪皑皑,白梅花香飘溢。梨霜和晴雪怂恿着元宝爬树,去够顶上的枝子。树有些年头了,表面又有积雪覆盖,非常湿滑,难以攀爬。
偏偏两个小祖奶奶在底下催得紧,元宝搂着树脖子,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急得嗷嗷叫,在树上连连抱拳求饶。
“这仨看着年岁应当不大,还真是个孩子呢。”赵玉儿摇头笑笑,她忘了,自己今年原也才刚刚十七岁。
这入宫的第一日,目前看来,也是极为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