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书房面见大臣时,萧衍便一直心不在焉。
一方面是因为尚在休沐期间,骤然料理这些枯燥费神的事儿,实在难以习惯。
另一方面,连着和赵玉儿闹了那么多日,身子难免有些不支,此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心思还总往玉漱台飘。
李崇还在喋喋不休地汇报着政务,萧衍斜倚在御座的一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听着。
可听着听着,眼前却晃出,赵玉儿在暖泉仰头饮酒的模样。
酒液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那身薄纱,衬得露出的肌肤,又白又嫩的……
楚奚纥此时也垂首,站在李崇旁边。
自从他献美有功被封官后,萧衍已把他当作了自己的近臣,也是当成个榜样立着,让其他还在观望的大臣们看看。
楚奚纥刚献的赵玉儿现在还很受宠,萧衍此刻还在兴头儿上,一时半会儿也吃不消更多新人,于是开始交代一些别的事儿给他做。
皇上派他组起来一个情报班子,去探得朝臣世家们的秘辛。
谁家的小妾又闹出来什么笑话、哪个大臣偷偷纳了歌女、某个世家子弟私下里违背伦理………
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儿,却隐秘得紧,萧衍也极其需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柄”。
万一哪天需要哪个大臣的支持,他端着贤明之士的架子,萧衍就能当着他的面,把他家里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不落地说给他听。
到那时,看他还怎么推辞。就算是为了人前的脸面,也不得不做他的忠仆。
没错,萧衍需要的是忠仆,而不是忠臣。
楚奚纥现在的消息很灵通,可以说整个京城,只要他想知道什么,他就是知道什么;偏远一点儿的地方,不出三日,便也能得到消息。
他现在不仅仅是萧衍的爪牙,更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他知道什么,萧衍就能知道什么。
楚奚纥在慢慢成长,他想有那么一天,他想让萧衍知道什么,萧衍才能知道什么。
“陛下?”楚奚纥见李崇等待多时,皇上仍在走神,便低声提醒。
萧衍这才回过神来,没头没尾地应了句“准了”,便拂袖而去。
惹得李崇和楚奚纥面面相觑,只能行礼告退。
“刚才多谢了,若不是你帮我出言提醒皇上,我还不敢出声呢。”李崇憨厚地一笑,和楚奚纥一起走出宫门。
“害,这有什么,都是在为皇上效忠,兴许是皇上有些疲倦了吧。”楚奚纥说到这,有些笑不出来了,干脆低下头,装作看路的样子。
李崇听了,联想到这些天,大臣们都在私下议论的消息,有些脸红,便也低头看路,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皇上连幸赵美人四天三夜没有出门的消息,不仅仅是震撼了后宫,如今早就传遍了前朝。
若不是还在休沐无法上朝,恐怕早就有御史为了这个赵美人,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递上奏折参这个赵美人的也不少,大部分都被他和李崇压下了,又借崔来喜之口稍稍禀报了皇上。
崔来喜也是个妙人,同样的事儿,同样的道理,经了他的口说给皇上听,皇上竟一点儿不不以为意,反而让他和李崇把那些折子当成垃圾,丢了便是。
楚奚纥悄悄地叹了口气,玉儿受宠是好事,可不知……她开不开心,皇帝对她可还温柔,有没有顾着她的身子,她可曾累着伤着?
想到这儿,他猛拍一下额头。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成了赵玉儿嘴里的大黄狗了?
明明,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已经和皇帝……
可他的心里除了醋意,更多的却是关心和担忧。
李崇被这“啪”的一声吓了一跳,侧过头看了看,见楚奚纥并未说什么,又奇怪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行路了。
臣子们离开后,萧衍呆实在御书房里。
远远望着手腕上的齿痕,胸口就像揣了只野猫一样,挠得他心痒痒的,坐立不安。
野猫……
还记得赵玉儿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就是跟只猫儿一般,抓的他满背都是红痕。
连着几天都没消下去,他也不好意思去其他妃子那儿,生怕被人看到。
那丫头也是大胆,第二天他怒气冲冲地给她展示,前一夜她干的好事。
她竟也不害怕,娇滴滴地哄着他,又红着脸在他背上亲了又亲,他哪里还有什么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偏偏那些红痕还抓得让他又痛又爽,简直挠到了他的心窝里,反而更上瘾了。
御书房的奏折堆了那么老高,一半是政务,另一半都是李崇和楚奚纥整理出来的,参赵玉儿是妖妃的折子,他现在却连笔都握不稳。
眼前的字渐渐模糊,他好像看到了赵玉儿脚踝上的银铃。
看到了她在烛火的映照下,忘情摇曳的身姿。
宫里的妃嫔们也不乏有风情的,苏月窈会抛媚眼会撒娇,竹云会穿着寝衣唱小曲儿。
可她们的勾人,总缺了点儿意思,隔了层“规矩”的罩子,放不开,更亵玩不得。
唯独赵玉儿,她的知情识趣,和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会用指甲抓着他的背,不尽兴便翻身而上,折腾急了还会张口狠咬他的手腕。
还有在情动时,那带着江南口音的言语……让他每每听了,都像是回到了年轻时一般,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那不是能刻意练出来的讨好,是混着真性情的放纵。
那晚,他不是没起疑,只是被酒气醺得太醉,被她那副不管不顾的媚态勾得忘了深究。
这天下女子谁不把贞洁当作命根子?
偏她明知自己的怀疑,仍镇定地装作不懂。
坦然地承受着自己的怒火,却还大胆地相迎。
“崔来喜。”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奴才在。”崔来喜气喘吁吁地刚赶回来,就听见了皇上的传唤。
“朕让人去给赵美人传话,话传到了吗?赵美人在做什么呢?”
崔来喜心里咯噔一下,惶恐地进来,跪下,“回皇上的话,赵美人她今早就去了皇后娘娘宫里,现在还没回来呢。”
“什么?皇后罚她了?”萧衍有些不敢相信,他知道皇后是个能容人的。
可听了这话,仍忍不住皱眉。
往年在王府里也没处置过什么妾室,怎么如今到了宫里还学会罚妃嫔了?
崔来喜见皇上面露不愉,知道皇上这也是误会了,忙补充,“奴才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见到了赵美人的宫人,她说赵美人和皇后娘娘相谈甚欢,一时……一时两个主子都有些喝醉了,赵美人便歇在了娘娘的宫里。”
“什么?”萧衍有些意外,赵玉儿喝醉倒是正常,以皇后的性子却鲜少这样失态。
萧衍一时竟忍不住乐出来,刚想去坤宁宫看看二人的醉态,便突然想到此举不妥,便只好作罢,“那就让赵美人在皇后宫里好好休息吧。”
萧衍说完又有些兴起,“你去,问问漱玉台的人,赵美人今儿个带了什么好酒去找的皇后,给朕也带一壶过来,朕今天就歇在养心殿吧,一会儿晚膳随朕一起送去养心殿。”
崔来喜笑着领命,退出去吩咐底下人开始准备。萧衍坐在御辇上,手指不住地敲着扶手。
他不是傻子,赵玉儿的反应看起来镇定自若,实则漏洞百出。
可他偏不愿深究,就算深究了又如何?治她欺君之罪?
那岂不是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了,他被一个小小民女戴了帽子?
帝王的威严,男人的自尊,都不允许他承认。
更何况,他便就喜欢她那点“不纯粹”。
干净的女子他见惯了,像赵玉儿这样,带着点过往的痕迹,就能放得开。
更何况,这让他想到了母妃,他童年被人欺辱的痛苦根源,不就是因为在父皇和朝臣眼里,母妃是臣妻,同样也是“不纯粹”。
他恨父皇,却对母妃又爱又恨。
父皇对他一点都不好,母妃因为恨父皇而恨他。
可孩童天然的本能,又让他渴望母妃的关爱。
可是他从未体验过母爱,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对沈朝云那么沉迷。
沈朝云那点和母妃面容的神似,让他食髓知味。
可沈朝云、苏月窈、竹云,她们或多或少像母妃的只有外表,没有本质。
唯有赵玉儿,她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母妃,可她的“不纯粹”直击他心里最阴暗的期待。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玉儿比她们三个人,都像母妃。
他甚至隐隐觉得,她那点可能“失身”的疑云,正是她对自己吸引力的根源。
没了束缚,她才敢在他面前那般大胆,那般不管不顾。
这想法带着点隐秘的龌龊,却让他更兴奋了。
就像明知一匹野马曾伴别人驰骋过,他却偏要让它只认自己这一个主人。
这种征服感,比得到个冰清玉洁的美人更甚。
就像那些朝堂上的大臣,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臣服于自己,这理所应当。
可若是臣服过父皇的大臣们,能够不仅仅臣服于自己,甚至能和自己的奴仆一般,视他为唯一的主子,这才叫彻头彻尾的征服。
他太需要这样的征服感了,就当是弥补童年的悲惨,他就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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