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清晏的疑问,苏月窈垂眸,抚了抚鬓发,却也丝毫不加隐瞒,“竹云那事,原是她自己寻到御花园,向我说破的。”
“贤妃同你说了什么?”沈清晏猛地抬眼,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那事难道...是你做的?”
苏月窈喉头哽了哽,手指绞着帕子,终是含糊应了声,“暂且莫纠结这个,她连沈朝云的事都儿晓得,分明是拿这话来刺我!”
“啪”的一声,沈清晏手中茶盏磕在案上,茶汤溅湿了袖口。
她盯着苏月窈,嗓音发颤,“皇上已料理了相关奴仆,她如何得知?还有你...你也知道?”
“不过就是入府头一日,便被皇上唤作云儿么?”苏月窈嗤笑出声,眼眶已是屈辱得泛红。
“娘娘若想知道内情,不如亲自问贤妃去。臣妾这顶替身的帽子,可是从跨进王府那日就戴上了。”
沈清晏望着她发颤的睫毛,忽然想起多年前她新入府那日。
韶华正好的女子,着一身绛红色喜服,笑着敬茶的时候,多灿烂呐。
嘴唇动了动,终是化作一声叹息散在殿中。
“不提这个了,”苏月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昂起头笑着,“咱们来说说这第二件事儿。”
“月窈……”沈清晏有些心疼,却明白她一贯努力维持的骄傲,“什么事儿?”
“陛下已经快半个多月没踏进过后宫了,皇后娘娘,您不该去规劝吗?”苏月窈扯出一抹跋扈的笑,眼尾挑得张扬。
世人都道她恋着皇上的恩宠,可沈清晏看得出,她眼底哪有半分对圣宠的贪恋。
不过是戏台上撑着的架势,由着锣鼓喧天里,把这出不得不唱的戏唱下去罢了。
“你兄长虽是被流放了,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何苦再……”沈清晏知道这样说很无力,却也不得不劝着几句。
苏月窈笑得凄凉,“家父年迈,驻军边疆。嫡系唯有长兄和臣妾,臣妾能靠着争宠让长兄免于一死,便就得继续争,争他回京。哪怕做个闲散富家子弟,也好歹留个香火。”
“本宫明白,可你要知道,这终归不是法子……”沈清晏长叹一口气,把话咽了回去,“本宫这就去养心殿,规劝皇上。”
“那臣妾也去!”苏月窈猛地站起来,眼中尽是期盼,“早得一日恩宠,长兄就能早一日回家。”
二人行至养心殿朱漆宫门前,忽听得殿内传来一阵混着嬉闹的暧昧声响。
沈清晏霎时顿住脚步,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袖子,颊边漫上一抹尴尬的薄红。
那边苏月窈早气得瞪大了眼,提着裙摆便要往殿里闯。
却被门口的崔来喜横跨一步拦住,拂尘轻扬间已挡在殿门中央,“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留步,陛下正在议事呢。”
“滚开,狗奴才!”苏月窈已不是第一次被他拦在门外了,如今当着沈清晏的面,更是气极,“这是议事,还是厮混?”
“月窈!住口!”沈清晏低呼着,上前伸手拦着她,轻声劝阻,“如何能挡着宫人的面,闯进去过问皇上那事儿?”
沈清晏将苏月窈拉到身后,端着贤惠得体的笑,“敢问公公,殿中是哪位嫔妃?”
“这……”崔来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索性低下头,“娘娘,您可别为难老奴了,皇上若是想说,便一早就大大方方了不是?”
“这么说,里面的压根不是什么嫔妃?”
苏月窈一听这话,便登时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才去了一个贱婢,禁足了一个卑陋商户女,这又来了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破货?”
“贵妃!“沈清晏此时连名字都不喊了,直接称其为贵妃,就是希望她能记得,自己作为主子的体面。
“崔公公,陛下这几日在养心殿,是否就是由里面那位一直伺候着?”沈清晏依旧笑得和蔼大方,“若是未进彤史,或许将引大乱,还望公公规劝一二。”
“娘娘诶,这事儿…老奴可如何规劝呐。”崔来喜苦丧着脸,小声地哀叹求饶。
“公公想岔了不是?”沈清晏拽着苏月窈向后退着,作势要离开。
“记得提醒着皇上,若是伺候得合心,就纳入后宫便是,本宫也好照看一二。”
言毕,沈清晏唇角微扬,便执起苏月窈的手。
苏月窈尚且还仍皱着眉头,鬓边还因为方才的急切,散了几缕青丝,却被沈清晏牵着不由踉跄半步。
苏月窈喉头动了动似有话要说,终是在沈清晏轻拍她手背的安抚里,瞪了崔来喜一眼,便离开了。
一路憋着怒气,刚回到坤宁宫殿内坐下,苏月窈就忍不住大声叫骂,“皇后,你就眼睁睁看着里面那个不明不白的烂货勾着皇上?”
“你就该放我进去,看我不亲手撕了那个小贱蹄子!”苏月窈骂得越来越气,随手拿起茶盏便要摔。
沈清晏“嘶”了一声,苏月窈看了看她的脸色,悻悻地放回去了,茶盏磕在桌上发出声轻响。
“越说越没分寸了,里面那个要是家世显赫的,早就无需藏着掖着了。”
沈清晏倒是想得开,她从不在乎这个,“你是贵妃,她就算进了宫,还能踩你头上不成?”
“那也不能由着她背地里行这种事儿,你不是最在意规矩了?”
苏月窈很是不服气,怎么随便谁来都能没规矩,偏偏她一干点什么,沈清晏就拿规矩压她。
“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大规矩。”沈清晏耐着心,不厌其烦地提点着,“人放在养心殿,就是御前的宫人,不归后宫管。”
“你是说……”苏月窈反过劲来,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人若是御前的宫人,那谁都不能任意处罚。
可若是进了后宫,那后宫里那么多的规矩,还怕不能让她喝上一壶吗?
瞧着苏月窈的神色,沈清晏就不禁抚额。
她就知道,这丫头定是想错了。
可也无妨,大不了她到时候多看管着一二就是了。
只要这个小炮筒稍微歇歇,别去当着奴才的面,去捉皇上的奸,那就怎么都好说了。
如若不然,她苏月窈就算再有恩宠,镇国公再是有一身军功,以那狗皇帝爱面子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