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大半天,主仆几人嘻嘻哈哈地,把酒坛子埋到了院内的树下,赵玉儿又吩咐梨霜去取一壶,她带入宫的桂花酒。
“这是姑苏的桂花,我在家的时候摘了酿的,你们尝尝。”赵玉儿端起酒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盏。
晴雪和元宝稀奇的不得了,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酒盏,撅着嘴凑过去小口地饮下,而后砸吧砸吧嘴,发出一阵惊叹。
梨霜早已在姑苏的时候喝惯了,便也不跟他俩争抢,笑着出门,去拿点下酒的小菜。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正往颐华宫门这走。
她眯着眼睛,定睛一瞧,登时也顾不上什么下酒小菜了,转身就回了漱玉台。
赵玉儿刚给自己倒了一盏,一饮而尽,十分豪迈。又倒了一盏,准备跟晴雪、元宝好好喝一壶。
就听见梨霜在外面隔着门就轻喊,“小主,陛下往这边来了。”
她端着酒盏的手猛地一颤,黄澄澄的酒液连着几朵金色小花,便倾在了她的袄裙上,洇出片晕着桂花香气的斑痕。
晴雪和元宝听到消息,就忙不迭端着自己的酒盏退出去了,生怕打扰了小主的好事。
她掏出块帕子,一遍一遍地沾着擦拭袄裙,有些慌乱,手也抖得厉害。
赵嬷嬷的叮嘱,好似在耳边响起,“别露怯,要让男人觉得,你盼了许久。”
她照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妆发,素净却也不失明媚,是皇上喜欢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好像已经能闻到皇上身上的龙涎香了,还有一点祭礼燃香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早晚有那么一遭的,她想。
萧衍掀帘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她泛着红晕的面颊,屋子里飘着沁人心脾的香甜。
是桂花?他轻嗅着,眼睛却不住地盯着她。
这女人肤白,葭菼色配她倒也正合适,库房里好像有几匹料子可以赏给她。
耳垂上挂着的倒是挺素净,是白玉和珍珠吗?总算是看着一个让人不眼晕的耳饰了。
天知道,他每次看到贵妃,总是满身满头夸张复杂的饰品,她稍微一动,都晃得人眼睛疼。
头上的蜻蜓倒是衬得有几分可爱,不像个寻常的美人儿,倒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莲花精。
他突然想起,昨夜她在莲花荷叶中起舞的样子了,空气中的酒香好似醺到了他的心里,他觉得有些口干。
一定是这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了,他想。
“陛下~”她迎上去行礼,声音糯糯的,“外面还下着雪呢,您怎么就过来了?”
“朕隔着老远就闻见了。”萧衍笑笑,伸手抚上她的脸,红扑扑的,摸起来微微有点烫。
“朕的美人儿,这大白天的就开始饮酒了?”他低头靠近她泛着水光的唇,轻嗅一下,将头埋进她的颈边,调笑着,“桂花的味道?甜不甜?”
热气喷在她的颈窝,赵玉儿浑身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她知道,他这话问的不仅仅是酒。
她强压着想要推开的本能,轻声细语,“陛下的鼻子真是灵,妾想着这天寒地冻的,陛下何不喝点暖暖身?”
“哦?暖暖身?”萧衍挑眉,伸手用力碾上她的唇,“用什么暖……”
这话露骨,像窗外凛冽的寒风,刮得人心口发疼。
她忽然想起那些和楚奚纥的夜,他靠近她时,眼里是心疼的克制;就算是欢好时,也不忘尊重的边界。
再看这双满是情欲和侵略性的眼睛,喉咙发紧。
可她不能躲。
只能任由他将唇瓣揉得微红,双手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指尖掐进肉里。
她笑得更甜了,“妾是陛下的,自然是陛下想怎么暖,就怎么暖。”
这不是姑苏的情爱,布庄的生意、亲友的安稳、玉簪的秘密,这些都得依仗着,她能否讨好眼前这个男人。
萧衍爱极了她这知情识趣的性子,顺势揽住她的腰,“倒一盏,让朕尝尝。”
腰间抚摸的手掌,烫得她眼眶发酸。
她怕让帝王起疑心,忙倒了一盏,索性仰头饮下,将酒液含在嘴里,吻了上去。
萧衍的脑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他伸手摁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一口一口地将香甜的酒液饮尽,还不满足地用舌尖卷去残留的酒香。
许久,他松开,低头看着赵玉儿大口喘息的样子。
她的脸似乎更红了,眸子里泪汪汪的,更惹人怜爱。
“还会什么舞?”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微醺的沙哑,“跳来看看。”
赵玉儿微愣,继而应下,“妾去取舞裙……”
“不必了,将袄裙脱了就行。”萧衍转身在一旁的软榻上倚着,笑得风流,像是在勾栏瓦舍寻欢作乐的恩客。
她的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屈辱,却仍浅浅笑着。
只是解开扣子的指尖有些颤抖,在萧衍眼里是美人儿怕羞的趣味。
肚兜上方的绳子系在颈上,半片藕荷色绣花薄绸虚掩玉体,另一条下方的绳子松垮地缠在腰部。
她旋转起来,豆白色的亵裤宽松地垂着,脚脖上系着的一圈精巧小银铃叮当作响。
这是赵嬷嬷给她出的主意,说这样可增添不少闺房乐趣。
举手投足之间的柔媚,旋转间隙的眼波流转,对视君王时的羞怯,都是她日夜练习的成果。
萧衍半倚在榻上,端着酒盏,不时饮上一口,像看一件供人消遣的玩意儿。
他猛地将她拽进怀里,看她跌坐在膝上,慌乱地喘息,他满意极了,“果然是江南美人儿,丰乳翘臀。”
这话粗俗得像是市井无赖才能说出来的话,她将头埋进皇上的胸膛,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女儿家的羞怯,而是无尽地恶心。
可她只能佯装着,低声喃喃,“妾……妾能伺候好陛下就好。”
她闭着眼,睫毛颤抖,任由颈间的系带被扯开,粗粝的指尖触上她的肌肤……她忍不住伸手,抵在男人的胸膛。
“别怕,乖,”萧衍狂乱地吻着,轻咬她的耳垂,将她耳垂上的白玉镶珠坠衔下,叼在嘴里,又放到一边,语气里掩不住的急切,“乖一点,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还能赏什么?
位分?珠宝?
这确实是能助她达成心愿的东西,可却不是她真的想要的。
她顺着劲儿瘫软在榻上,看着萧衍欺身而上。
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披上的龙袍,此刻却被随手丢到了地上,看着有些讽刺。
她的肚兜和亵裤,早已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唯有银铃声清脆,翘在帝王的肩头上,闪耀着细碎的光。
她抓向男人的背,指甲划出一道又一道红痕,像一只亮出利爪的猫。
赵嬷嬷说,床笫之间,要有点野性,才有趣味。
轻微的痛混着生理上的愉悦,让萧衍感觉愈发刺激了,在满是桂花甜香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味中,他不知疲倦地沉迷着,从软榻到床榻,从午后到傍晚。
直到屋内一片昏暗,二人交叠的身影依旧是那么缠绵,而又扭曲。
她用赵嬷嬷教授的技巧迎合着,连声音和呼吸都是刻意练习的调子,她从未想过,欢好会是一件如此虚假且恶心的事儿。
只有红肿带来的隐隐刺痛,才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不是一个物件儿,而是一个真实活着的人。
萧衍尽兴后,很快就睡着了。
赵玉儿额角的碎发还沁着薄汗,贴在脸上,她拉过被子裹住自己,等待呼吸渐渐平缓,转身看着萧衍熟睡的脸。
男人的面容其实挺俊朗的,这么闭着眼睛,看起来倒也像个温润俏公子。
只是清醒时,他的眼神太贪婪了。
她低头盯着榻上的落红点点,如梅花一般,忍不住讥讽地笑了。
一个是虚情假意的风流荒唐帝,一个是瞒天过海的暗通款曲妃。
怎么不算是般配呢?
她抬眼看向妆台,上面的匣子里藏着半截玉簪。
这一切像一场噩梦,只有那半截玉簪替她记着,她也曾是真心相信爱情、等待情郎归来的姑娘。
只是从今夜起,那个姑娘,再也回不去了。
她阖上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身边早已空了,只剩一床凌乱的狼藉。
梨霜进来收拾时,见她长发散乱,被子未掩住的肌肤上还有许多暧昧的红痕。
她脸红着,小声道,“小主,皇上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打扰您休息,还派人送来好多赏赐,晴雪已经盘点记册收起来了。”
“知道了,”她声音平静,却难掩内心深处的厌恶,“一会洗漱收拾好,用了午膳,下午跟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主,您初次侍寝难免疲惫,皇后也早已免了嫔妃们的请安,您何苦再去这一趟。”梨霜有些心疼主子,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我得了恩宠,更要恭顺些,才能让皇后娘娘和各宫知道我不是个张狂的,她们才能稍稍对我不那么急不可耐。”赵玉儿叹了口气,准备起身,“李嬷嬷说过,这叫藏锋。”
她沐浴完毕,换好衣服,坐在妆台边。
赵玉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是谁?
是姑苏的赵玉儿?
还是任凭皇上消遣取乐的赵常在?
她打开匣子,拿出玉簪,紧紧握在手里。
屋内的暖炉烧的正旺,可她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