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赵玉儿刚从养心殿里出来,软着腿被梨霜一路搀了回来,歪瘫在软榻上,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一会儿就静了。
晴雪推门进来,“小主,养心殿的人传话说,让您预备着,晚上皇上要过来呢。”
赵玉儿惊得登时就睁大了眼,猛地坐起,“我不是才从养心殿回来?”
“是呢娘娘,皇上可真是惦记您呢。”晴雪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乐乐呵呵的,只觉得小主如今受宠,她这个做奴婢的跟着也开心。
“你下去吧,刚刚我带回来的贡酒,你帮我备好吧,喝了那么多天的桂花酿该腻了。”赵玉儿兴致缺缺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晴雪挠着头出去准备了。
“小主,您这可怎么办,要不奴婢去找找皇后娘娘?”梨霜有些担心,说着就要走。
“回来,我刚入宫,皇上觉得新鲜是正常的,我若是受不住,如何能帮……”赵玉儿闭上眼困倦地说着,差一点儿就不小心说多了,赶忙警醒了些,闭上嘴。
“是,那奴婢去暖泉那儿收拾一下,您一会儿过去泡着解解乏。”梨霜拿起一旁的披风,搭在了主子身上。
赵玉儿听着,眼前一亮,“等等,你给我烧点热水就行了,暖泉收拾妥帖,晚上让皇上去那儿找我。”
再新鲜过几天也该腻了,她得不停地想出新花样,才能留住皇上多情的心,最起码能在她身上停留得更久一点。
寒枝斜飞,依着假山环绕在暖泉边上,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里面的隐秘韵事围拢得,仅池里人可见。
池面上笼着一团薄纱般的白汽,混着一圈烛火摇曳的昏黄光晕,轻轻摇晃着醉人的暖意。
萧衍被宫人引过来时,还是一头雾水的,看到眼前的“好风光”顿时眼都直了。
赵玉儿披散着长发,仅着一袭妃色薄纱,侧对着他倚在池里。
她正仰头饮着一盏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这是他今儿个下午才派人送来的,满宫里就只有几坛子,他大手一挥就给了她两坛,她这喝法倒是“豪迈”。
玉臂扬得高高的,抬起头,红唇张着任凭琥珀色的酒液倾倒下来,来不及咽下去的,就顺着修长洁白的脖颈缓缓流下来,晕开在胸前的池面上。
这么一看,差点错过了处风情。
那池水将将只到她那处,还露出一半双峰耸立在水面上,妃色的薄纱浸了水,贴在肌肤上,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这大冬日的竟觉得身上的龙袍有点多余,索性随手脱下扔到一边,就大步踏入了暖泉中。
赵玉儿转过身,并没有行礼,而是面带潮红地笑着,不知是被暖泉泡的还是酒醺的,看得萧衍心里痒痒的。
他俯身过去,将她身上的酒液尽数吸吮干净,又将檀口中的酒也掠尽了,“朕的赵常在倒是豪迈啊,这珍贵的贡酒倒是喝一半洒一半……”
“那皇上便,好好罚我吧。”赵玉儿大胆地凑在他耳边轻喃,居然连谦称都忘了。
萧衍却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酒并不能解渴。
作为皇上,他必不可能委屈了自己,便另寻解渴妙法。
………………
池水激荡,溅得满地狼藉。
梨霜早就将宫人们尽数遣回住所了,整个玉漱台现在都是他们二人的战场。
湿漉漉的水迹从暖池边,一路蔓延到廊下,又滴滴答答地到殿内桌上、椅子上、软榻上,最后浸湿在床榻之上。
今天的美人儿,好似格外“热情”了…
萧衍被骑在下方的时候,望着身上纵情作乐的赵玉儿,有些神智不清地想着。
濒临顶点时,他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身上的美人儿,用姑苏口音娇喊了声“禾郎”。
这是姑苏方言吗?
原来用姑苏话,“衍”读“禾”啊……
不过他并未深究,疑惑只出现了几秒,就被顶峰的快乐冲得一干二净了……
三更的梆子敲过,玉漱台的烛火已快要燃尽了。
萧衍忽然睁开眼,身旁的赵玉儿睡的很熟,小鼻子还偶尔皱了一下。
还蛮可爱的,这么一看,和之前的……好像两个人一般。
他转回头,盯着帐顶,那点被酒精压下去的猜疑,又冒了出来。
“禾郎”?
姑苏话和官话差异那么大吗?
还是一时情动?加上动作激烈,喊岔了音也未必不可能。
“禾”字他听得也不真切,到底是哪个“禾”他也不清楚。
哪有姑娘家才侍寝几次就如此……宫里的嬷嬷初次侍寝前应该教过规矩吧。
好吧,他并不喜欢那套规矩,弄得宫里那么多的女人都跟死了一般。
原先只有贵妃偶尔敢骄纵一点,发出一些克制的声音。
还从没有过一个妃子,敢像她那般…那般不管不顾,竟敢……
竟敢骑龙…………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笑了。
偏他又吃这套,对这丫头又爱又气,虽然被推倒时是诧异的,可却不敢反抗,生怕把这唯一的活色生香吓到了。
他刚想睡去,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加上帝王本就易患的疑心又起,像一根尖刺,扎得他根本就睡不着。
万一不是叫错了呢?
万一真有一个“禾郎”,又或是“何郎”……
管他是什么字的“禾”,这个念头都让他气愤不已。
他可是天子,是当今的皇上啊,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
凭什么要被这么一个,可能心里有过其他男人的女人糊弄?
又或是,不仅仅是心里?
可初次侍寝……他是亲眼看到的。
可若是使计欺瞒了他呢?
毕竟就算是市井商户女,也不会放纵得才几次就……
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凭什么她敢如此大胆,是笃定他不会计较吗?
一股邪火从心底猛地窜上来,他越想越气。
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子,而她又是谁的妃妾。
他忽然翻身压了上去,大手紧紧地摁着赵玉儿的肩头。
赵玉儿一痛,从睡梦中惊醒,看见皇上面色铁青的样子,酒意也散了大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萧衍冷声应了句,一把掀开了被子,“伺候朕。”
这不是温存,也不是欢好,而是带着怒意的发泄。
赵玉儿只觉得惊恐,她想躲,却被他死死摁着,手腕疼得像是要断了似的,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明日好不好,妾还疼着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却仍柔声哄着,希望能换得帝王几分怜惜。
“疼?”萧衍嗤笑一声,低头含住就施力咬着,含糊不清地说,“刚才做梦了吗?是不是梦见了什么情郎……”
赵玉儿浑身惊得绷紧了,连连摇头,“没有,妾哪来什么情郎,妾只梦见陛下啊…”
他并未搭话,只是动作近乎野蛮。
床架被晃得吱呀作响,赵玉儿只能流着泪承受,浸湿了枕边。
她能感觉,他现在非常愤怒,可为什么?
她只记得在暖池里饮了酒,过了一会儿皇上就过来了,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西域的贡酒如此醉人吗?
她不会醉酒说了什么吧。
不,就算说了什么,肯定也是不清不楚的片段。
最起码皇上现在只是愤怒地发泄,如若她说了任何一句能让他理解的信息,他现在就该去砍人了。
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冲着她,好像要通过她向谁宣战似的。
是他刚刚莫名其妙问的“情郎”?
等这边危机结束,她定要去好好查查,那酒绝对有问题……
感受到身下人的走神,萧衍更加生气了。
他在这里,她又在想谁?
和她赵玉儿做这些事的人是他萧衍,她是把朕当作了她那个情郎了吗?
于是他便愈发不管不顾了,誓要用行动证明,自己比他强得多。
赵玉儿回过神来,只能被迫迎合着,讨好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一样,刮得她的心比身体还痛。
“陛下好厉害~”她努力撑着笑。
萧衍看着她刻意讨好的样子,被刺痛的自尊心竟莫名得到了满足。
瞧,她疼了,她在怕朕,可她只能顺从朕。
那个情郎能给她什么?
能像朕一样给她无尽的欢愉?
还是能像朕一样给她无上的荣耀?
他什么也给不了,他哪儿都比不过朕。
他放缓了动作,温柔地吻上她眼角的泪,“说,朕比谁都好。”
赵玉儿瞪大了眼睛,她听懂了。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那层窗户纸破与不破,仅在他一念之间,但此时此刻却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闭上眼,“是,陛下是天下最好的男儿,谁都比不过陛下您……”
他被取悦了,再次加快动作,好像可以把她的过往和余情都取代在这场占有里。
可这不是情爱,而是惩罚。
是堂堂天子,滥用自己的权力,对一个女子过往的凌迟。
天快亮了,他才停了下来。
赵玉儿蜷缩在被子里,紧紧裹住自己,连泪都流干了。
萧衍看着她,抚上她的脸颊,却带了一丝温柔,“疼吗?”
她好像很久以前也听过,一句这样的关切。
好像听起来又不太一样。
可是太久远了,身上也太疼了,她此时此刻不敢细想。
只是闭上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就再休息一会儿。”他重新躺了回去,盯着帐顶发呆。
现在的感觉非常复杂,是哪次临幸任何妃嫔之后都没有的。
一种跨越时空的、报复得逞的快意,对一个人彻头彻尾占有的得意,还有一些……对这具身子的贪恋。
他不会亲口问出未说的话,更不会允许任何人提及它。
这样才可以完全不触及他作为帝王,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他只需要在接下来几天,好好加深一下赵玉儿的印象。
让她从心里到身体,都铭记,谁才是最好的选择。
让她从此之后,想都不敢再想那个男人一下。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无论他们过往,有没有发生什么。
从这天起,玉漱台的门连着整整两日都没有开。
每日只有御膳房的菜,按时按顿地送进去;又把门口皇上亲自端出来的剩饭碟,再拿走收拾干净。
太监宫女们都守在颐华宫的大门外,不敢靠近玉漱台半步。
听着远处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女子的声音,一天天地小了下去,到后面都静得可怕。
第四天,门终于打开了,随着皇上意气风发地出来的,是一道没头没尾、极其简短的口谕:
颐华宫玉漱台常在赵玉儿,晋正六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