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养心殿内。
萧衍刚批完一摞奏折,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崔来喜躬身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带着一种异样的恭敬,“陛下,宫外……翠屏山清修观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太妃娘娘亲笔。”
“太妃娘娘?”萧衍猛地抬起头,倦意瞬间消散了,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先帝驾崩,她便自请出家清修,已有数月了。
期间他曾数次派人探望,送去用度,也曾亲笔写信请安,她却极少回信。
即便回,也只是寥寥数语,言称一切安好,勿念。
像这般主动来信,还是头一遭。
他心中莫名一紧,“快!呈上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急切。
崔来喜忙双手捧着,将信放在案上。
萧衍挥了挥手,示意殿内所有侍候的太监宫女们全部退下。
“都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嗻。”崔来喜领着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殿内此刻只剩下萧衍一人,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那封,静静躺在御案上的信。
萧衍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这才缓缓伸出手,有些禁不住地颤抖。
他并没有立刻拆信,而是将那个薄薄的信封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低下头,将信封凑近鼻尖,深深地、贪婪地长吸了一口气。
信封上带着一股极淡的、清冷的香火味,混杂着山间的草木气息,还有一种……独属于她的、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瞬间击溃了他内心深处,所有的防线。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模糊起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再闻到过,这熟悉的气息了?
这气息,曾在他最孤苦无依的少年时代,充当着他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热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下来,滴在明黄色的龙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此刻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将脸埋进信封里,肩膀微微耸动着,无声地哭泣起来。
那不是帝王的眼泪,而是一个男人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宣泄,带着委屈,带着思念。
更带着一种,扭曲的、无法言说的狂热。
哭了许久,他才用袖子胡乱地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撕开了火漆。
取出里面薄薄的信笺,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清秀熟悉的字迹:“陛下亲启”。
接着,是寻常的问候,关心他的起居安康,提及山中清修的静好。
然后,才委婉地提到了林妃之事,言语间并无偏袒,只是以长辈的口吻,劝他以宽厚为怀,对年轻妃嫔多加引导教诲,莫要因小事伤了君臣和气。
每一个字,他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要从那字里行间,读出些更深层的意思。
紧接着,信的最后几句,却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山中岁月虽静,然年岁渐长,偶觉清冷。若陛下不嫌叨扰,或可回宫小住些时日,看看晚辈,亦全陛下的孝心。”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狂喜。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写这话时,那带着些许寂寥的神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的脸都有些发热。
他想起了年少时,在那个冰冷孤寂的角落里,只有她会偷偷来看他。
给他带来温暖的衣物和点心,会用那双柔软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他想起了那个雪夜,他扑在她怀里哭泣,脸埋在她温暖柔软的胸口……
嗅到的,就是这种气息。
安全,温暖,带着一种禁忌的、令人安心的母性诱惑。
那时她是先帝的妃嫔,是他的“庶母”,他只能将那份依赖,和朦胧的情感深深埋藏。
如今,他是皇帝,她是太妃,规矩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些,但那层伦理的沟壑依旧存在。
这种求而不得、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禁忌感,多年来一直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痒处和痛点。
今时再多明月伴,难比昔日悦心人。
此刻,这封带着她气息的信,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尘封已久的,欲望之门。
可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少年了。
而是一位,能够掌控天下的帝王。
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欲、扭曲的恋慕和久别重逢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在他的胸膛翻涌着。
他紧紧攥着信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哽咽的低吼。
他竟将那张薄薄的信纸,飞快地塞进了贴身的里衣之内,紧贴着滚烫的皮肤。
纸张微凉的触感,与皮肤的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带来一种诡异的、令人战栗的满足感。
他靠在龙椅上,闭上眼,大口喘息着,感受着胸口那封信的存在,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混乱的画面。
那些深夜里,他躲在被窝中,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想象,对她产生的、大逆不道的绮念。
这些,让他既羞愧难当,又兴奋得浑身发抖。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一种极度的兴奋,和占有欲得到部分满足的宣泄。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像个疯子一样,无声地流泪,剧烈地喘息。
许久,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拿过帕子胡乱擦拭了一番,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
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狂热。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有些皱褶的信纸抚平,折好,并没有放回信封。
而是撩开龙袍的前襟,将它贴身塞进了里衣的胸口处,紧贴着皮肤。
做完这一切,他才清了清嗓子,沉声唤道,“来人!”
殿门应声而开,崔来喜一进来就嗅到了那浓重的气息,却未显露神色,只是垂手躬身走上前。
萧衍面带潮红,却异常清醒,“传朕旨意,命礼部即刻筹备,朕要恭迎钱太妃娘娘回宫颐养。一应仪仗,需按最高规制,不得有误。”
“另,尊封钱太妃娘娘为‘亚太后’,位同先帝副后,享太后份例。慈宁宫即刻派人彻底洒扫整理,务求周全,以待亚太后的銮驾。”
崔来喜的心中震惊不已。
亚太后?
这可是本朝从未有过的尊号啊,陛下对钱太妃娘娘的尊崇,竟到了如此地步?
但他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嗻,奴才遵旨,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