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一听,那也不算说错啊?哪吒的前身灵珠子是当过火德星君的。
就连同样知晓的南极也是有些无言以对。
可麻姑又想了想,纤眉微蹙,心中暗道:“李靖这话吧,虽倒也不算错。”
灵珠子曾为火德星君之事,她与南极仙翁皆是知晓的,只是李靖此刻翻出前世旧账,未免太过刻意。
她转念一想,又觉蹊跷:“这李靖往日虽对哪吒不算亲近,可自他出世以来,也未曾有过苛待,怎的今日对这孩儿的一线生机如此决绝?”
“若真只是忌惮前世因果,为何早不出手,偏要等行宫香火将成之时,才来这般喊打喊杀?”
这般思忖着,她转头看向身旁怒气冲冲的太乙真人,声音清润却带着几分不解:“太乙道友,汝既早来了片刻,为何迟迟不出手阻拦?”
“李靖此举已是断人活路,再晚些,怕是连哪吒的金身都保不住了。”
太乙真人周身的火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袍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可他终究是得道高人,虽怒极,却未失了理智。
听闻好友麻姑发问,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下方苦苦哀求的殷夫人与神色冷峻的李靖身上,沉声道:“这厮所言,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此言一出,不只是麻姑,就连南极仙翁与敖广皆是一愣。
太乙真人继续说道:“哪吒本是灵珠子转世,前世为火德星君,与李靖确有一段因果纠葛,这是事实。”
“他出世后剔骨还父,早已断了与生父的血缘之缘,如今李靖这般做,倒不如让这因果彻底了断。”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却又带着几分笃定,“吾弟子的神魂被贫道以乾元山的莲花护住,藏于行宫金身之内。”
“那莲花如今虽不做首选,可到底是灵根之属。”
“是以,只要哪吒神魂无恙,这具金身毁了便毁了,日后总有重塑之机。”
“今日之事,且让他再经历一番,也好磨磨他的戾气。”
他转头看向三位道友,语气坚定:“诸位稍安勿躁,且再等一等。”
“吾等只需静观其变,护住哪吒神魂不损便好,其他的,暂且看下去吧。”
云端之上,几人闻言皆是默然。
麻姑望着下方愈发危急的局面,殷夫人已被两名官兵近前准备拉开。
只要没了殷夫人的阻挠,届时金身孤零零地暴露在斧凿之下。
麻姑心中虽有不忍,却也知晓太乙的考量。
南极仙翁抚着长须,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敖广则是神色复杂,一边是当年子嗣龙筋被抽的旧怨,一边是眼前骨肉相残的惨状。
一时间,竟不知该偏向哪一方,只能与众人一同悬立于云端,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翠屏山哪吒行宫。
下方,殷夫人见李靖铁石心肠,兵士的手已触到自己衣袖,积压在胸中的悲愤与决绝陡然爆发。
她本就不是闺阁绣女,嫁与李靖后虽久疏武事,可一身根基并未荒废,此刻怒极之下,竟是神威乍现。
只见她腰身一拧,双足如穿云箭般疾踢而出,带着破空的锐啸,正中小兵胸口。
那两名兵士惨叫一声,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行宫残破的梁柱上,昏死过去。
烟尘弥漫中,殷夫人发丝散乱,双目却亮得惊人,她横身挡在哪吒金身之前,架势一展,竟有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夫君,你执意要断孩儿生路,今日便休怪我夫妇反目!我殷氏纵是女流,也绝不会让你毁了哪吒的一线生机!”
李靖看着自家夫人的样子也有了几分恍惚,倒是许久不见她演武,如今竟也有些失神。
是了,她是大商王室殷氏族女,向来不是什么绣花夫人。
只见殷夫人话音未落,目光如炬般扫过李靖:“夫君以为你暗中所作所为,我便一无所知?前日我回府取哪吒旧衣,恰见你在密室中焚香祷告,祭拜的正是你西昆仑的师尊度厄真人!你今日这般决绝,怕不是得了师尊的指点,要借毁金身之机,了断你与哪吒的因果,甚至......保全你自己的功名前程吧?”
“住口!”李靖脸色骤变,眉头拧成一团铁疙瘩。
殷夫人的话正中要害!
他早已知晓翠屏山行宫之事,起初虽有忌惮,却也念及父子之情,迟迟狠不下心。
直到前日焚香祷告,度厄真人显化虚影,言明哪吒乃煞星转世,与他有宿世怨孽,若让其重塑肉身,日后必成他修行路上的大劫,唯有毁去香火金身,方能斩断因果,保他日后顺遂。
也正是这番话,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此刻被殷夫人当众点破,李靖心中又愧又怒,索性不再掩饰,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出鞘的瞬间,行宫之内竟卷起一阵冷风。
“既然你已知晓,便无需多言。”
“家师乃得道仙人,必不会有错。”
“你我夫妇一场,久未见你演武,今日便较量一番,胜者说了算!”
殷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凄楚,随即化为决绝。
她俯身,从金身底座旁的旧衣堆中一探,竟取出一柄黄铜宝剑,剑鞘上还刻着当年李靖赠予她的“护莲”二字。
她单脚一踢剑鞘,娇叱一声:“出鞘!”
“呛啷——”
剑鸣清越,如鹤唳九天,道道荧黄剑影脱鞘而出,在空中划出九道圆弧状的剑光,霞光缭绕,剑气森寒,竟带着几分仙家灵韵。
李靖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长剑一抖,一道剑气直劈而出,势如雷霆:“冥顽不灵,休怪我手下无情!”
剑光交错的刹那,行宫之内风云变色。
殷夫人的剑法灵动飘逸,如弱柳扶风,却招招不离金身左右,莹黄剑光织成一张护网,将金身护得严严实实。
李靖的剑法则刚猛霸道,带着西昆仑一脉的玄门真力,青色剑气纵横捭阖,所过之处,残破的殿宇砖石飞溅,木屑纷飞。
“铛!铛!铛!”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道身影在烟尘与霞光中穿梭缠斗。
殷夫人虽修为不及李靖,却凭着一股护子的执念,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她一剑挑开李靖的攻势,身形如蝶翼般翻飞,宝剑直指李靖面门,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李靖!你若敢伤金身分毫,我定不与你干休!”
李靖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翻转,剑气陡然暴涨,竟化作一条青色的蛟龙,张牙舞爪地扑向殷夫人:“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今日这金身,我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