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夜小姐。”
夜梦仙看向说话的方明舒道：“叫我仙儿吧。
“刘备请诸葛亮都三顾茅庐，我才来了第二次，还会来第三次表达我的诚意。”
方明舒失笑：“方家如今的处境，可比诸葛孔明的茅草房差太多了。”
夜梦仙笑道：“就凭你这份不否认自家兄弟堪比孔明的自信，我觉得我请大夫给你们疗伤的费用没有白花。”
“你伤上加伤，还是赶紧回房躺好吧，若是过劳死了，明哲可就辛苦了，这里交给他就行了。”
方明舒看向小厮，又看向步入祠堂的身影道：“仙儿姑娘执意摊浑水，是对此次连环凶杀案有把握？你知道凶手是谁？”
“目前只是猜测，我还是要亲眼确认女尸下绘制的图纹才能确定。”
夜梦仙准备步入祠堂，却被门口的两个御林军给拦住了，于是她只能朗声喊道：“李大人！我是方家的家仆，平日里负责祠堂打扫和保洁，大少爷唤奴来给您提供协助！”
方明舒的脚下就是一滑，昨夜谢宝强已经来信告知他，夜梦仙的身份并劝说他抱紧大腿，别错过了好机会。
饶是有谢宝强做前期思想工作，方明舒还是想亲眼看看夜梦仙除了画技和家世外，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称赞的地方，因此执意不肯回房休息，跟来看看她准备如何查案。
只是方明舒没想到堂堂丞相千金居然屈尊降贵到这种程度，别人家仆这种话，是可以随便张口就编的吗？
“让他们进来。”李慕白的声音响起。
夜梦仙走入祠堂内，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最后将目光落在女尸上。
几日前路边遇上的一个陌生人，今日就以这种姿态躺在了她的面前，令她心生感慨。
夜梦仙先是对着尸体弯腰拜了拜了，然后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她取下头上的发簪，蹲在尸体旁，以簪子拨开眼、口，并借以簪子逐一检查身体各处，最后簪子挑开了女子上身衣物，一条伤痕由粗线缝起，从脖颈到肚脐。
在这个过程中，李慕白阻止了准备开口呵斥的笔录小吏，任由她查看尸体。
从少女的眼中，李慕白看到了专注和认真，所以断定她不是来搞乱的，或许她真能提供些线索。
李慕白对方明舒道：“她不是自称商广会的画师吗？怎么转身就成了你们方家的家仆了？”
方明舒：“仙儿姑娘与死者有一面之缘，又是方家的朋友，因查案心切，言语上才会有所冒失，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慕白秉承着安妙依的朋友必然非一般人的想法道：“仙儿姑娘可有看出些什么？”
夜梦仙查看了祠堂仅有的一个窗户后道：“尸体身下的图案是北域乌奴祭祀乌神的祭祀符。从尸体延伸出的笔画可以判断，写的是渡水靠木，即为土之祭祀的阵点。”
“尸体内部的五脏六腑皆被掏空，闻其味道，内部应该是混有大量油硝凝固而成的块状物，完全符合乌奴献祭，招引乌神地火的引燃料需求。”
“尸体剖腹的伤口也是乌奴刀具独有的切割手法，许欢想必是被活生生地剖腹而死亡。如果大理寺停尸房内的其余两具尸体也是同样的情况，那么此事就是夜光杯中逃窜的乌奴所为了。”
“以目前的线索看，原本乌奴是打算借追月节烟花为引，点燃追月花灯中的乌血油硝来引燃皇城，可因事情败露，油硝不易存储，乌奴只能冒险一搏地准备祭品强引地火。就算尸体被挪走，以乌血画成的祭祀符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
“如果不抓到真凶，四方祭祀乌神地火阵完成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地火引燃月老池了。”
夜梦仙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继续道：“尸体手腕和脚腕都有勒痕，鞋地有泥藻，鞋子微湿；裤裙摆上有很重的松香味，头发上也有小块状的脂松香；指甲中有碳灰。”
“综合特征，许欢在一处厨房中被剖腹，剖腹前她绑在一个专门存储较多脂松香的地方呆过。从两种勒痕可知，被绑期间，她成功隔断绳子逃跑在一个靠近水塘边的石头路上；从勒痕程度和死亡时间推断，她并没有逃出多远就被抓回剖腹，因此这三处地方相距不远。”
“脂松香一般用以保养琴弦，月老池中有哪个琴坊内部是有池塘，而且池塘周围五十步之内有库房和厨房?”
方明舒身为商广会的一品账房，管辖着月老池城区内所有物资和货物出入，有时回家顺路，他会顺道亲自送货上门。
“仙儿姑娘的描述，应该是悦琴坊。”
李慕白突然仰头，眸光闪过锐利，纵身跃起，撞破屋顶，立身屋檐。
两道黑影一东一西地分头逃窜，李慕白动身追捕的同时下令：“一队待命，二队往西追捕，三队和四队去悦琴坊搜查。”
祠堂内的余下四人则是望着屋顶的漏洞发呆。
夜梦仙安慰方明舒道：“没事的，这修补的费用可以去御林军总务司报备，李大人是明事理的人。”
她居然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而且还说的如此直白。
方明舒笑道：“有时会觉得仙儿姑娘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像个世家千金。”转瞬有些严肃道“你怎么会被人跟踪着?”
“难道是因为你刚才猜对了作案地点，所以对方露出马脚被李大人发现?对方是乌奴!为什么乌奴要跟踪你，难道你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夜梦仙：“我并不知道作案的具体地点，只是根据尸体猜测了地貌特征，是你说出了正确的案发地点，而我也是现在才确认跟踪我的人是乌奴。”
“那你。”
“有蝶雅在，所以不会有事。”
“……”
一个时辰后，李慕白独自回了方家祠堂，此时大理寺已经接管了这里，无关人员都被驱赶到大门外等候了。
“悦琴坊人去楼空，在其后院荷花池塘旁的废旧小厨房里发现了很多罐子，疑似装了死者器官。”
“此外，悦琴坊中还有处暗库酒窖，这酒窖中酿造的是少女酒。”
夜梦仙拧了眉，微不可查地喟叹：有人借着人贩子的名头，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假设跟踪她的人和唆使王媛媛找她麻烦的是同一批人，那么乌奴、太傅、户部尚书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王昊那厮是否也参与其中了？
夜梦仙看着还特意来告知她结果的李慕白：他该不会是怀疑她也跟乌奴有联系，所以回头来抓她吧？
李慕白似乎知道夜梦仙的想法道：“仙儿姑娘放心，先有安妙依说你是她的朋友，后有方家人为你作保，所以我还是相信你跟乌奴没有关系的。你或许只是见多识广，对北域乌奴文化颇为了解，在侦查破案这方面有些门道吧。”
夜梦仙笑道：“李大人此番回来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李慕白将一个小罐子递给她道：“刚才在房梁上偷听的乌奴有两个，应该都是跟着你来的。他们被发现后分头逃亡，其中一个自知轻功和武功都比不过我，因此服毒自尽了，另一个人通风报信去了。”
“这个罐子里装的是异人虫师培养的子母鸣响虫，如果你遇到危险就按动罐子上的这个机关，罐内夹层中的药物会刺激子虫苏醒，留在御林军总务司的母虫就会示警，并且能够根据子虫确定你的位置。”
夜梦仙接过小罐子，作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