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林军总务司到月老琳居，最后是丞相府。
踏云步也不愧是太华轻功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夜萌惜行完这段路程只花了半炷香的功夫，其中还包括她在月老琳居确认壁画，跟凤鸣的短暂交集，以及找谢宝强所用的时间。
接二连三的确认后，夜萌惜不得不接受慕容轩手中的画像确实是夜梦仙所绘的事实。
从外公遭遇截杀开始，夜梦仙较之以往的行事风格和技艺变化......夜萌惜对此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了而已。
可慕容轩的话埋下了猜忌的种子，现在种子生根发芽，思绪便如连绵不绝的海浪，让夜萌惜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夜梦仙的突然转变，背后是否有涉及到禁忌？这是夜萌惜最担心的事情。
慕容轩提到的换魂之术，在异人圈子中还够不上禁忌。
只有涉及古今未来，影响时空平衡才会被冠上禁忌之名。
最容易涉足禁忌的能力便是‘预知未来’，也就是预知到众多未来的可能性，万数异人中才有一个这样的能力者。
众所周知，预知未来的代价是折寿，但折寿不是触犯禁忌的惩罚，只是将预知未来的内容告诉别人的先决条件。
因为遭遇过禁忌惩罚的存在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无人知晓梦见会在何时触碰禁忌。
亿万分之一的渺小颗粒却能在异人心中留下最忌讳莫深的感触，这也证实着禁忌的存在。
有些事暂时不可为，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夜萌惜不喜欢胡思乱想，她有一定要跟夜梦仙确认清楚的事情。
“蝶雅，你手里的是什么？”
夜萌惜在前往夜梦仙所在院落的路上，遇到了手里端着一个食盒的蝶雅。
蝶雅见礼道：“这是飞星送来的冰糖山楂和清心茶饮，小姐留了一部分，剩余的这些需要送往商广会给谢掌柜。”
原来慕容轩做的山楂是给姐姐的，无事献殷勤的男人，准没安什么好心思。
“我回来的途中，听说了昨晚在摘星楼的事故，姐姐她怎么样了？那家伙是不是没有保护好姐姐？”
蝶雅：“小姐的腿受了伤，伤口虽小，但伤得深。”
夜萌惜拧眉，提速，瞬息来到目的地。
她老远便见到站在院中，身形略有佝偻的杨老道：“外公。”
杨老回头看向飞驰而来的小孙女，无奈道：“在家里还用踏云步？十个丞相府都不够你跑的。”
夜萌惜浑然不在意外公的批评，在院中站定开口：“早知道慕容轩这么没用，我就该拿剑架在憨货的脖子上，让他也带我去摘星楼。”
杨老：“七皇子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惜儿不可如此没礼貌。还有你对小光的称呼问题，怎么就是改不掉呢？”
夜萌惜双手环胸，微抬下巴道：“憨货也只有笨这一个优点了。”
杨老长叹道：“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不想掺和，你父亲和仙儿在屋里头，进去吧。”
夜萌惜步入夜梦仙的闺房后，脚步明显放轻了许多。
绕过屏风，步入内室，穿过双月洞门和帘纱，夜辰正坐在雕花踏步床的床边，以及依靠后垫而坐在床上的夜梦仙。
夜萌惜在帘珠后站定，思索着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在外跟不少人接触后，此前跟夜梦仙争执的话语就变成了，现在羞愧且无颜见人的根源。
“惜儿站着做什么？过来坐，爹爹说起你在御林军总务司帮忙做事，我还以为你要等月猎结束才回家呢。”
熟悉悦耳的温柔声音，仿佛暴风雪中的火苗，微弱渺小但又存在得如此清晰。
夜萌惜抿紧唇，衣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微低下头，目光看向了腰间的生辰香囊和平安结。
当初在花园采花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一起绣完生辰纹样；明明在书阁软塌上，她还手把手地教姐姐刺绣......如果不是她说了那么意气伤人的话，那么昨夜就该是他们一家四人在琴房赏月听曲吧？
“对不起，惜儿。”
夜萌惜倏然抬头看着夜梦仙，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夜梦仙的话就已经堵的得她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我擅自把惜儿的生辰香囊绣好；擅自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到你的身上，擅自失约的人是我，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我虽然不后悔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惜儿的身上，但我还是厚颜无耻地希望能得到惜儿的理解和原谅。”
夜梦仙眼中有些湿润，声音微颤道：“惜儿不原谅我这个自私任性的姐姐也没关系……我，我依然会……”
夜萌惜下一秒来到床边，一把抱紧夜梦仙道：“我都明白的，姐姐。”
“请让我背负一部分姐姐的理想和愿望吧，再多，再沉重都没关系——我想要成为姐姐想要我成为的那种人！”
“我不会让姐姐失望的！请相信我，姐姐！”
“把姐姐所希望的；把姐姐所期盼的，把姐姐所寄托的一部分交给我，只要我夜萌惜还活着一天，我都会替你一一去践行和实现。”
“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两个人总会有办法的。”
“我只要姐姐好好地活着，我只要姐姐能够健康幸福地活着，我只要姐姐不再一个人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了。”
“姐姐，你答应惜儿好不好？”
在夜梦仙前世今生的记忆中，这是夜萌惜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哭泣。
夜梦仙回抱夜萌惜，声音哽咽道：“抱歉，惜儿。”
“至少目前，我还不能给你这样的保证。但我会保护你，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我会注视着惜儿，直到你振翅高飞的一天。”
夜萌惜依靠在夜梦仙的肩头道：“我会等的，等着姐姐跟我许诺‘你会好好活着’的那一天。”
夜梦仙轻点头：“嗯。”
夜萌惜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床边道：“在我变得足够成熟稳重之前，我想留在姐姐身边一段时间。”
“我想‘监督’姐姐的同时进行协助，我可以保证不会给姐姐添麻烦，也不会被姐姐带坏。”
夜梦仙莞尔道：“惜儿这话，说得我像是‘十恶不赦’大妖怪转世呢。”
夜萌惜斩钉截铁道：“如果姐姐打算做伤害别人的坏事或者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那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夜梦仙：“好吧，那这段时间就请惜儿把关，别让我误入歧途？”
“嗯！”
对于夜萌惜来说，只要夜梦仙点头就够了。
在姐姐被别人抢走之前，她会好好珍惜跟姐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夜辰在旁凝望着这姐妹两人，溢满慈爱的眼中有些感慨。
孩子们在选择中成长，点滴的牵绊汇聚，让默默注视着她们的人倍感欣慰。
惆怅中难免有些寂寞，毕竟有种时光荏苒，自己老去的感觉。
夜辰有些想念远在南山的妻子了，不知杨月婵调查夜梦仙预言能力的进展如何了？
虽然他已经飞书告知杨月婵最近夜梦仙的梦魇症状有所缓解，但从今早慕容轩离开时的神情判断，夜梦仙的癔症定然又发作了。
不管是梦魇，还是癔症，似乎都跟慕容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辰略微思索，还是决定再度飞书一封，将他的猜想告知杨月婵。
南山自古是众多隐世大能的聚集地，或许能够以他提供的这条线索为突破口。
“既然和好了，那接下来的时间里，仙儿养病的事情就全权委托惜儿负责了，你在御林军总务司的表现，为父也已经知晓，因此将监督仙儿的工作交给你，我很放心。”
夜辰言尽于此，施施然起身。
夜萌惜肃然道：“是！父亲。”
夜梦仙无奈道：“爹爹，你就这么当甩手掌柜的，宝贝女儿都不管了？”
夜辰屈指敲了敲夜梦仙的额头道：“仙儿眼里还有我这爹吗？昨日夜宿不归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夜梦仙眨巴着眼睛，眼神四顾。
夜辰拍了拍夜萌惜的肩膀，提步走出了夜梦仙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