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静谧如死的废弃老宅院,转瞬化作修罗战场,刀光与火光交织,映照出一张张冷峻无情的陌生面孔。
而苏凝香立于废墟边缘,裙裾在气浪中翻飞,目光却平静如深潭。
她望着那片被火光染红的烟尘,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切
只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解脱,还是悲凉?
四周断壁残垣间,黑影如潮水般涌动,四面八方,数十名黑衣人踏着碎石逼近,刀光隐现,杀意如霜。
四周升腾的淡灰色烟霭中,除了一丝甜腻,还透着腥腐的气息。
夜梦仙眸光一凛,指尖轻颤,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幽青药丸,毫不犹豫送入自己口中。
药香微苦,沁入肺腑待得她转看向慕容轩时,他一切如常地摆了摆手道:
“这爆炸中隐藏的力量,与昨夜那个化成灰的香囊很像。”
“原来不是反应慢,而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话音落,夜梦仙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另一枚幽青药丸塞进慕容轩嘴里。
这爆炸,不只是为制造塌方,更暗藏着毒气蔓延的杀机。
夜梦仙自然也听懂慕容轩的话中的意思,前半句中的‘隐藏力量’和‘香囊’应该是指昨夜被慕容轩击杀在她房中的女人,而后半句便是此地的袭击。
爆炸、塌方、毒雾,不过是整盘杀局中的一环。
柳老伯等人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引导所致,调查柳绵案只是个引子,目的是让他们二人来到这红绿馆外的废弃老宅,也就是以夜市为借口,在此地布置的杀局。
这是一场精心编织的罗网,以调查为饵,以真相为诱,只为将她与慕容轩引入这废弃老宅之下。
这地底深处,早被挖空成一座死亡甬道,只等他们踏入,便以爆炸封死出口,活埋于地下。
即便侥幸未死,爆炸后的毒气、塌陷的乱石也会将他们困于绝境,耗尽气力。
届时,黑衣杀手自四面杀出,便是瓮中捉鳖。
至于苏凝香?不过是一枚被弃的棋子,若她真随之下地,必死无疑。
她的存在,本就是用来误导、拖延,甚至牺牲的诱饵。
可他们未曾料到,夜梦仙提前察觉异样。
苏凝香这枚“弃子”,也因此临时变卦,借故拖延,未彻底断去退路,才让两人得以在塌陷前跃出中心区域,侥幸避过最致命的一击。
然而,局已启动,便不容收手。
即便袭杀地点从地底转至地面,杀意却愈发炽烈。
爆炸声仍在回荡,余波震得残墙簌簌剥落,黑衣人如潮水般从断壁后涌出,刀光如雪,杀机弥漫四野。
夜梦仙右手提着朱雀护腕变形的细剑,左手是白虎镯镯变形的匕首。
她的眸光冷冽如霜,杀意如雪般蔓延。
当她准备踏步迎敌之际,身旁那道身影却已悄然掠前。
慕容轩步履轻缓,竟如云卷风舒,似闲庭信步于春夜花径,全无被围剿的紧张感。
他一手轻握她执剑的手腕,掌心温热,力道却坚定,将那即将出鞘的寒刃稳稳按住。
“放心。”
他低声道,声音清冽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点人,还留不下我们。”
慕容轩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她眉间紧锁的忧色,语气柔和却沉稳:
“如今灵种不稳,不要轻易调动,否则又会对你造成损耗。”
他抬手,袖袍轻扬,周身气息悄然流转,虽未爆发,却已隐隐有风雷暗涌之象。
“接下来,交给我。”
最后三字,如剑出鞘,斩断尘嚣。
他立于她身前,背影清瘦却如山岳横亘,将她与漫天杀机隔开。
“仙仙在旁看着便可。”
慕容轩眉梢微扬,月光般清浅的笑意自眼底漫开,语气里竟揉进了几分温柔宠溺,如春风拂过寒潭:
“今日这风头,暂时归我。”
他顿了顿,侧首望她,眸光灼灼,似有星火暗藏:
“仙仙稍安勿躁,待得他日灵种稳固,少不得仙仙大展身手的时机。”
话音落,那原本儒雅温和的少年,此刻却如一柄藏锋已久的古剑,终将出鞘,照亮这血染的废墟。而他眼中的光,既映着眼前的杀局,也照向那尚未到来的、属于她的盛世。
夜如墨染,残月悬于断檐之上,洒下清冷光辉,映照在慕容轩俊美又坚毅的侧脸上。
他一步踏出,足下青石应声龟裂,裂纹如蛛网蔓延,尘土翻扬间,一股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竟将逼近的数道黑影震得踉跄后退。
“闲来无事,姑且试试尔等斤两。”
他声如寒玉击冰,眸光骤然锐利,如剑锋出鞘,直刺敌阵核心。
四面八方,黑影如潮水般涌来。
刀光如雪,箭雨如蝗,数十名黑衣人自屋檐、墙头、地穴中暴起,杀意如寒江倒灌。
刀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杀声震天,仿佛要将这方寸之地碾为齑粉。
他却未动。
眸光一冷,如霜雪覆刃。
就在第一柄刀劈至头顶的刹那——
动了。
一声清啸划破长夜,如龙吟九霄,震得群敌耳中嗡鸣。
他身形骤起,剑光如电,不退反进,直取正前方袭来的十人。
剑走弧光,一式“断雪”,剑锋自下而上斜掠,十道刀影应声而断,血花迸溅,十数具身躯尚未倒地,他已旋身如风,剑势未收,反手一记“回风拂柳”,剑气如涟漪荡开,将背后偷袭的数名敌人震退数步,大部分人的胸口皆裂开数道血痕后闷哼倒地。
“杀!”敌方首领怒吼,敌人再度合围,刀剑如林,杀机密布。
赤红剑尖微颤,如蛇吐信;
慕容轩脚步轻移,踏的是不知名的轻功身法,每一步落下,地面便留下一道浅浅剑痕,仿佛他不是在行走,而是在以剑写意。
左侧数刀齐至,他不避不闪,剑身轻抖,剑尖如点星,连点刀脊,借力腾空,剑光如银河倒卷,自上而下劈出一道半月弧光——“裂云式”!
轰然一声,地面裂开一道深痕,气浪席卷,数名敌人被剑气震飞,口吐鲜血,再难起身。
右侧暗器如雨,毒针、飞镖、铁蒺藜破空而来。
慕容轩剑势一收,剑身高速旋转,竟在身前形成一道剑幕,叮叮当当,所有暗器尽数被弹开,落地如雨。
“怪物!”有人惊恐大喊。
他冷眸扫去,剑锋一挑,将一枚毒针反手弹出,快如流星,正中那人口中,瞬间紫黑蔓延,倒地抽搐。
慕容轩冷笑,声音清冷如雪落寒潭:
“这就这点斤两?热身都不够。”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地,身形如电,主动杀入敌阵。
剑光所至,如风卷残云,每一剑都精准无比。
这一次,他有目的的挑选着,少部分人不取性命,却断对方筋脉;不求杀敌,只为制敌。
一剑挑断手腕经脉,刀落;
一剑削断膝弯韧带,人跪;
一剑刺穿肩胛,钉入地面。
他如行于杀阵的舞者,剑是他的言语,步是他的诗行,每一招都带着极致的控制与冷静的杀意。
“想走?”
他侧眸扫过,低语,剑光忽转,一式“千山压雪”,剑气如山崩般压下,前方数人齐齐跪倒,刀剑尽碎:
“汝等不全是死尸,犯不着自绝活路。”
“虽然围杀皇子的罪名也够七柴镇陪葬了,但仙仙肯定不会同意,因此,尔等若是识趣,便饶你们一命。”
“稍后自有衙门的人来此,你等将功抵过吧。”
尚且还站着的敌人们不敢动弹,眼中露出恐惧。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不狂不躁,却无懈可击;不怒不争,却令人胆寒。
远处,夜梦仙怔立原地,眸光凝滞在那片血色修罗场中的白衣人少年郎。
独对数十杀手,剑影翻飞如雪舞寒江,竟将整片废墟化作屠宰之域。
刀光未及近身,便已断折;人影未及合围,便已倒下。
鲜血如雨泼洒,染红残垣断壁,竟似一场无声的祭礼。
一人围剿一群?
不,这已非围剿,而是单方面的屠戮,一场由他主导的、冷酷而优雅的死亡之舞。
就在此时,慕容轩缓缓回身。
一袭白衣如月出云岫,独立废墟之巅,不染尘埃,仿佛自九天谪仙踏步而下。
他手中细剑斜指地面,剑身寒光流转,如寒潭深处游动的银鳞,冷冽刺骨。
剑身寒光流转,纹路如活物般在刃上蜿蜒游走,似在低吟远古的战歌。
犹如沉睡千年的魂魄在苏醒,在嘶吼,在诉说一段被遗忘的征伐。
他静静伫立,背对血雨,面朝残月,仿佛不是置身杀局,而是立于时间尽头的守望者。
那一身白衣,那柄赤红细剑,与他冷峻的侧影融为一体,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画卷。
杀神临世,却似仙人归墟。